“全体注意!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各班继续按计划进行刺杀基础训练,科目听从统一口令!”周砚堂洪亮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场间各种嘈杂的议论和喧嚣。
这道命令意图很明显,是要为方才那场过于刺激的比试降温,让这些血气方刚的学员从亢奋中冷静下来,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计划中的基础训练上。
人群外围,张学良收回目光,脸上流露出些许兴奋的表情,他对熙洽和郭松龄微微颔首,低声道:“走吧。”
三人不再停留,转身悄然离开了训练场。回去的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张学良在想什么无人得知,或许是对发现人才的愉悦,或许是对军队未来的思忖;
熙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而郭松龄的表情有些许复杂,沈墨戎那顽强战斗韧性,强大的意志力,还有他目前表现出来的军人素养,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矛盾感,让他心中那份探究的欲望愈发强烈。
训练场上,短暂的休息时间并未让讨论停歇,大家的议论更加热烈。目光依旧时不时地瞟向三班的方向,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刚才真是险啊,就差一点…”
“谁说不是呢,那沈墨戎也太能扛了…”
“要我说就是赵虎轻敌了,不然早拿下了…”
“拉倒吧,你行你上啊,就那小子的动作没几年功夫练不出来…”
各种说法在人群中流传,惊叹、惋惜、分析、嘴硬,不一而足。
甚至还有人大胆的猜测着沈墨戎的身份背景…
赵虎一脸落寞地独自坐在地上,背对着大多数人,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地上的石子。他那张平日里写满悍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浓浓的不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王福顺、李长顺几人围在他旁边,唧唧歪歪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替他抱不平。但赵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胸膛偶尔剧烈起伏一下。
另一边,高俊峰和李子昂站得稍远一些,两人低声交换着意见。看向沈墨戎的眼光里除了审慎,更是多了一些钦佩。
沈墨戎则坐在一旁,用右手轻轻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左肩。他的表情平静,但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知道,经过这么一闹,自己算是彻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关注的目光会越来越多,这或许能让自己更快地接近目标,但随之而来的,必定还有数不清的麻烦和审视。他必须更加小心。
“看来自己的体能还得练啊,真正的战场应该会更残酷吧!”想到这些沈墨戎叹了一口气。
林文轩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地上,仰头看着沈墨戎,眼神里充满了混合着崇拜、担忧和好奇的复杂情绪,看到沈墨戎叹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哔——!”尖锐的哨声再次划破空气,打断了所有的思绪和议论。“集合!继续训练!”教官们的口令声接连响起。
学员们迅速起身,重新列队。周砚堂走到三班面前,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沈墨戎和赵虎身上略微停顿,然后对沈墨戎道:“沈墨戎,你先负责带班,重复练习突刺和防刺动作,纠正他们的发力姿势和脚步。”他知道沈墨戎左肩现在肯定不舒服,可能暂时无法训练。
“是!”沈墨戎挺胸应道。
训练场上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其他的班级都是少尉、中尉教官在组织训练,而三班这边却是学员在组织训练,但是好像又没有人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次赵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周砚堂安排完毕,便转身大步朝着总教官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快,心里那份对沈墨戎的调查欲望愈发强烈。
郭松龄办公室的门开着,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仿佛在深思什么。
他面前的桌子上,正摊开着一份薄薄的档案,首页左上角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沈墨戎穿着普通的学生装,面容略显青涩,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是一个看起来干净又有些锐气的年轻人。
“报告!”周砚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郭松龄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抬起头,见是周砚堂,便点了点头:“进来。”他顺手将桌上的档案合上一半,但并未完全收起。
周砚堂走进办公室,敬礼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总教官,关于学员沈墨戎,有些情况想向您报告。”
“嗯?”郭松龄微微一愣,盯了周砚堂几秒钟后,应道:“说说吧。”
周砚堂略一沉吟,便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此人怎们说呢,很矛盾,一个师范学校的普通学生,却表现出了很高的军事素养,队列、内务、乃至今日拼刺表现出来的韧性和技巧,都远超同期,不像个新手。
别说和同期学员比,就是放到老兵里,甚至与士官学校的学员相比,他的表现也足以名列前茅。
但其体能和力量又不像经过什么专业的训练,确实又符合学生特征。
卑职怀疑他是否有过不为人知的经历,或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郭松龄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回答:“入学考试面试的时候,他的表现就非同一般,对于他,我们三个人当时甚至都没有讨论和交换意见,就都通过了。”
说完,他把桌上那份档案完全推了过去:“这是他的入学档案,我看过了。沈墨戎,奉天人,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生人,曾就读于奉天中学堂,师范学校预科班,如果不来讲武堂的话,现在应该是本科一年级了。”
周砚堂接过档案,快速翻阅了一下。
从档案上来看的话,没有任何毛病,就是一个普通进步学生投笔从戎的标准履历。“师范学校的学生,即使最差去小学中学任教,也不会比在部队差吧,而且他们还是有机会从政的,应该说是前途光明啊。
“是啊”郭松龄手指在档案上点了点,“纸面太干净,有时候本身也是一种问题。尤其是在他表现出如此不凡之后。”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周砚堂:“你找个时间,亲自去他之前的学校和生活的地方走一趟。
不要声张,仔细问问,他在来奉天之前,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是!”周砚堂心中一凛,立即领命。他知道,郭松龄和他有着同样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