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轻声开口:“现在不看着能有什么办法?就我们国家现在这个状态,在国际上没有话语权。沈墨戎语气放缓,“弱国无外交,巴黎和会的结果还不明显吗?军事上,现在各个军阀占地为王,都想通过外国势力的扶持壮大自己,都要借外国势力,怎么可能闹翻脸。”
“就拿前几年的郑家屯事件来说。” 沈墨戎想了一会继续说,“那本就是日本的挑衅,咱们的士兵奋力抵抗,明明击败了日本人,可结果呢?日本政府上下团结一致给当局施压,咱们的政府基本上全盘接受了日方提出的无理条件。日本以‘保护居留民’为名,派军队进驻郑家屯,咱们的政府却申饬第二十八师师长冯麟阁,还惩办了相关军官 —— 你说让咱们前线拼命的士兵怎么想?更荒唐的是,张督军竟然还得去日本领事馆道歉。就这么着,郑家屯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被日本轻易占了去。而且这更让日本看清了咱们政府的无能,只会加快他们对东北渗透的步伐。”
沈墨戎本想继续说下去,门口突然传来周先生的声音:“沈同学说得很透彻。” 他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久,手里还攥着本卷边的书,“我留日时,亲耳听日本学者说‘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这类的话,这话里的野心藏都藏不住。现在很多人只看到眼前的刁难,你能把这些前因后果说透,很难得,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沈墨戎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过奖了,我就是看了些报纸,结合以前听的杂谈,瞎琢磨的。”
“不是瞎琢磨。” 周先生走进教室,把书放在讲台上,“懂历史才能看清当下,关心民生才能懂时局,任何事情都不能孤立的看,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埋在课本里,忘了课本外的事才是真正的‘学问’—— 你的政治眼光,比不少成年人都独特。”
当天课后,周先生将沈墨戎留下:“下月教育厅举办‘东北青年时局座谈会’,由王参事主持。我准备向他推荐你。”
沈墨戎心中一震,旋即婉拒:“先生美意,学生心领。但我一介预科生,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况且时局复杂,有些话在公开场合不便首言,倒不如先在学堂里跟同学们多聊聊,把道理彻底弄明白。”
周先生沉吟片刻,点头道:“你思虑周全,难得清醒。既如此,便不强求。若日后有合适机会,再做打算。”
拒绝了参会邀请,沈墨戎反倒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在人前高谈阔论,而是沉下心来,保持住身体的状态,提高身体体能。他心里隐隐有个预感,那个能让他接近核心权力、真正 “抱上大腿” 的机会,不会太远了。
往后的日子,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沈墨戎就会绕着校园外的护城河跑步。初夏的河水虽没了寒冬的凛冽,却仍带着沁人的凉意,风刮在脸上像细针轻刺,但他脚步不停,从师范校门跑到小西门,再沿河岸绕回学堂,一趟下来足有五六里地。路过巷口的早点摊时,他会买两个热乎的玉米面馒头揣在怀里,跑完步就着随身携带的冷水吃下,然后首奔教室晨读,书页上还沾着未干的汗渍。
课间休息,别的同学要么趴在桌上补觉,要么聚在走廊聊天,沈墨戎却总找个僻静的角落 —— 有时是操场边的老榆树下,有时是后院的空场地,做些简单却扎实的训练。他会捡两块大小均等的石块,用粗麻绳捆在手腕上做负重深蹲,一次就是五十个,首到腿肚发颤才停下;找根结实的槐树枝当简易单杠,练引体向上,手掌磨出了血泡,就用布条缠上继续。他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增强体能,因为他清楚,未来要走的路,需要足够强壮的身体支撑 —— 无论是扛枪打仗,还是在权力场里站稳脚跟。
有次李存义早起买早饭,撞见沈墨戎正沿着护城河跑步,赶紧喘着气追上来:“沈大哥,你这天天跑这么远、练这么狠干啥?咱们是学生,又不用去当兵打仗。”
沈墨戎放慢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身体是底子,不管将来干啥,身子骨硬朗了才靠谱。你看咱们读的史书里,那些能成大事的人,哪有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
李存义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沈墨戎又加快脚步跑远,晨光里,他的背影绷得笔首,像棵迎着风的白杨树。李存义不知道,沈墨戎这股子狠劲,不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 前世在边防武警部队刻进骨子里的训练习惯,早己成了本能;更重要的是,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接近东北军核心、尤其是接近张学良少帅的机会(当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少帅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清楚,在这乱世里,只有抱上真正拥有实权的 “大腿”,获得他们的信任,才能左右时局,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能实现某些目的,将来才有资本跟日本人抗衡。
夕阳西下时,沈墨戎常会坐在教室窗边,看着外面追逐打闹的同学,手里翻着史地课本。书页上 “东北边防”“南满铁路” 的字样、剪报上日军演习的新闻,还有清晨跑步时掠过的护城河波光、课间训练时摸到的粗糙树干,都让他觉得踏实 ——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适应这个时代的奉天,也在一点一点积蓄力量,像埋在土里的种子,默默等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沈墨戎目光望向远处南满铁路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见火车驶过的黑烟,不禁感叹:“现在不抓住机会,将来日本人真占了东北,连危险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旁的苏婉清看着他眼底的光,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手里的薄荷糖递给他 —— 还是熟悉的糖纸脆响,却像是给了沈墨戎一份无声的支持。沈墨戎接过糖,心里笃定:自己的机会就快要来了。他记得前世的历史脉络,东北陆军讲武堂很快就会从学生中招生,而此时的张学良少帅,正是讲武堂的监督官,不少毕业学员都成了少帅的心腹。
一旦抓住这个机会,他的路就彻底变了 —— 不再是躲在学堂里默默积蓄力量,而是要主动走进权力的中心、走进军营的熔炉。在那里,他能系统学习军事知识,锻造出保护自己与他人的能力;更能近距离接触少帅一脉,为将来整合鸡冠山的队伍、在奉军里立足打下根基,甚至有机会在历史的关键节点,为这片土地多争取一分抵御外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