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鸡冠山浸在墨色里，只有雪面反射着微弱的天光。沈墨戎正往储粮洞深处挪最后一袋玉米，布袋摩擦冻土发出 “沙沙” 声，孙福在洞口用松枝和积雪做伪装，枝桠间还别了几簇干枯的野蒿，远远望去与周遭山林浑然一体。
“沈大哥，这样成不？” 孙福拍了拍手上的雪，松枝伪装被夜风拂得轻轻晃动。
沈墨戎探头看了眼，点头道：“再往左边挪半尺，挡住洞口边缘的冻土痕。” 他转身指着洞内侧，“银元、龙洋和那些外币，都装铁箱子里埋这儿，上面压两袋糜子 。”
王大江正蹲在武器库角落，将拆解开的快枪零件用油布裹好，塞进掏空的柞木树桩里。这次清点下来，能用的快枪就有西十二支，还有十来支老套筒，虽然子弹加起来才三百多发，却足够撑起场面。他动作利落，枪栓、弹匣、枪管分得清清楚楚，最后往树桩缝隙里填了些冻土，又在外面堆了层枯枝。李有田则在给子弹做标记，用烧黑的木炭在弹壳上画十字：“带十字的是老毛子快枪能用的，圆圈是老套筒的，省得混了 —— 枪是够了，就是子弹得省着用。”
“武器弹药这么多，怪不得雷震天这么嚣张。”沈墨戎心里感叹。
铁柱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 “噼啪” 溅起来：“沈大哥，野猪坡的乡亲都说，往后就认黑旋风的名号了。有人还说，开春愿意把儿子送来，跟着学打枪。”
“送来也不能要。” 沈墨戎往火堆里扔了把松针，绿针遇火 “滋滋” 冒起青烟，“咱们要的不是随便来的人。得是清白人家的，最好是猎户、农夫，知根知底的，人在精而不在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不是真的要做土匪，这世道只会越来越乱，咱们得有人有枪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甚至是保家卫国。慢慢踅摸吧，有合适的再说。”说完他看向李有田，“有田，你家在野猪坡，爹娘年纪大了，往后你就回屯子住。”
李有田一愣：“那这儿”
“你在屯子是眼线。” 沈墨戎解释道，“谁家有难处，谁在背后嚼舌根，你都能听见。再者，你得帮着往外传消息 —— 就说什么来无影去无踪啊，三头六臂啊，个个都是神枪手，枪法准得能打落飞鸟，专跟作恶的土匪土匪、兵痞过不去，反正就是怎们邪乎怎们说。”
“这哪是散布消息啊，这是说书啊。” 孙福挠头。
“真真假假才管用。” 沈墨戎笑了笑，“其实这样说可能更管用，没准老百姓传的更邪乎呢，这样才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另外你们几个人近段时间留在山上吧，这段时间要小心点，多巡巡山，并熟悉地形，看看会不会有人惦记我们，另外让那几个无家可归的大姐先住山上吧，没事做做饭，照顾一下你们的生活。”
“这附近方圆百里基本都是雷震天的地盘，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惦记我们的。”孙福说道。
“那样最好，我们可以好好的发展。”沈墨戎说完捡起根烧得半焦的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山形继续说：“放出风去，让山下的人知道，想找黑旋风办事，就往山根下的‘望风石’那儿放消息，留下地址，如果我们想出手的话会主动联系他们。石头上压块红布，就说明有急事；压黄布，是求助；要是压块黑布” 他眼神沉了沉，“就是报信说有恶人作恶，那咱们必管。”
李有田眼睛一亮：“这法子好，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山上闯。”
“但也得分轻重。” 沈墨戎敲了敲雪地，“屯子被抢、有人被绑票，这种事要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露面 了， 咱们是护庄的，主要防土匪，得让百姓知道，黑旋风的枪，是为保命用的，而且我们目前主要是发展，让流言根深蒂固，咱们尽量手露面。”
沈墨戎把众人叫到火堆边，捡起那根焦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个简单的人形：“持枪的时候，肘要贴紧肋下，别往外撇 —— 你们看，这样既稳，又能减少被击中的面积。” 他忽然起身，抄起支老毛子快枪，枪托抵肩，左手托着护木，右臂微屈，“就像这样，呼吸要匀，瞄准的时候屏半口气，准星才不晃。”
铁柱跟着比划，枪身却晃得厉害，他挠挠头：“咋总觉得胳膊酸？”
“发力不对。” 沈墨戎走过去帮他调整姿势，手指按在他右肩，“力从腰起，传到肩，再到手腕 —— 不是光靠胳膊较劲。你们打野猪时举猎枪，是不是也这道理？”
这话点醒了众人。孙福试了试，果然稳了些，他眼睛一亮：“沈大哥，你这法子比瞎练管用多了！”
“这叫单兵基础。” 沈墨戎放下枪，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道折线，“遇着敌人别首愣愣冲，走‘之’字步，左右晃着走，让对方难瞄准。还有，枪响后不管中没中，立刻换位置 —— 别在一个地方钉死。”
王大江默默记着，突然问：“要是被围了呢？”
“那就找制高点。” 沈墨戎指着不远处的岩石堆，“像那样的坡地，占据上方的人，往下打比往上打省力三成。实在没坡，就背靠背站，互相掩护侧面 —— 记住，后背交给信得过的人。”
“明天我得走，还有事，我到时候会联系你们的。”沈墨戎说完后众人沉默不语。
李有田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星飞得更高：“沈大哥，照这么说，咱们这黑旋风，真能成气候？”
“能不能成，看咱们自己。” 沈墨戎望着跳动的火焰，“先把这鸡冠山守住，让周边屯子信咱们、敬咱们。等开春了，粮食够吃，人手够数，再慢慢往外扩 —— 总有一天，这方圆百里，提起黑旋风，百姓能安心，恶人得发抖。”
他没说的是，这只是第一步。他知道十几年后那场战火会烧到东北，知道这片土地将面临怎样的劫难。他要的不只是一个护庄队，而是一支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保家卫国的力量，这里只是他的起点，但这些太遥远，眼下能做的，就是把这 “黑旋风” 的名号立起来，把鸡冠山变成扎在乱世里的根。
天快亮时，李有田背着半袋粮食下了山。望着李有田消失在山道尽头的背影，孙福搓着手笑：“这下，野猪坡就是咱们的第一个桩子了。”
沈墨戎没说话，只是往山口望了望。东方的天际己泛出鱼肚白，雪地里的脚印正被新落的雪慢慢盖住，就像他们做的那些伪装 —— 藏起真实的自己，却让 “黑旋风” 的影子，在这片土地上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