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戎踩着没膝的积雪走到被捆在松树上的俘虏面前,那汉子缩着脖子,棉帽下的脸冻得发紫,裤腿的血迹己经冻成暗红的冰碴。
“抬起头来。” 沈墨戎的声音在山谷里格外清晰。
俘虏哆嗦着抬头,露出张布满褶子的脸,眼睛里满是恐惧:“好汉爷饶命!小的就是个做饭的,啥坏事都没干过啊!”
“雷震天让你杀人,你敢不杀?” 沈墨戎踢了踢他脚边的积雪。
“不敢不敢!” 汉子的牙打着颤,“小的去年才上山,就负责烧火做饭,连枪都没摸过。前几天大当家让我跟着去绑个娘们,我都躲在后头没敢露面”
孙福在一旁踹了他一脚:“少放屁!土匪窝里哪有干净人?”
“真的!” 汉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信你们去问伙房的锅,我天天就跟柴火、米袋子打交道,手上连鸡都没杀过啊!”
沈墨戎看他裤腿的血是被拖拽时蹭破的皮外伤,眼神里的恐惧也不似作伪,转头对铁柱使了个眼色。铁柱走上前解开绳子,那汉子 “扑通” 一声跪在雪地里,连连磕头:“谢好汉爷不杀之恩!谢好汉爷!”
“起来。沈墨戎从怀里掏出块窝头扔给他,“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汉子抓起窝头狼吞虎咽,含糊着应:“好汉爷尽管吩咐!”
“你下山后,就说鸡冠山是被‘黑旋风’的人端了。” 沈墨戎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他们有二十多号人,个个带快枪,枪法比你们绺子准十倍,像是正经练过的。雷震天抢了他们的地盘,这是回来报仇的。”
汉子嚼着窝头点头,眼睛瞪得溜圆。
“他们只杀雷震天的人,不碰老百姓。” 沈墨戎继续说道,“往后还能给周边屯子护院,谁家给粮食,他们就保谁家平安。记住了?”
“记 记住了!” 汉子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黑旋风,二十多人,快枪,护院换粮食”
“要是敢乱嚼舌根,” 王大江掂了掂手里的手枪,枪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汉子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棉鞋踩在雪地里,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消失在林子深处。
沈墨戎转身走向山洞,里面的妇女还缩在墙角,看见他进来,吓得往一起挤。最大的不过三十来岁,最小的看着才十五六岁,脸上全是泪痕。
“都起来吧。” 沈墨戎的声音放轻了些,“雷震天死了,你们自由了。”
妇女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那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突然哭出声:“俺家在靠山屯,俺想回家”
“有家能回的,我们派人送你们回去。” 沈墨戎指了指洞口,“回不去的,先在山上住几天,等安顿好了再说。”
一番询问下来,七个妇女里有西个家在周边屯子,最远的在三十里外的三道沟;剩下三个是去年被抢上山的,早就没了亲人。
“铁柱,你和有田两个人,先送她们回家,然后抓紧时间回来。” 沈墨戎从缴获的钱财里数出两块银元,“给她们当盘缠,路上小心些。”
西个妇女千恩万谢地跟着两个人走了,临出门时,沈墨戎特意嘱咐:“不管是什么人问起,就说救你们的是‘黑旋风’,记住了?”
留下的三个妇女看着沈墨戎,眼神里少了些恐惧,多了些茫然。那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咬着嘴唇问:“好汉爷,我们 我们能帮着做点啥?”
“去伙房看看,还有啥能吃的,做点热乎饭。” 沈墨戎指了指山洞外,“再把这里的东西归置归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众人开始清点鸡冠山的 “家底”。孙福和王大江撬开雷震天住的木刻楞房子,在炕洞深处挖出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着几十块的银元、“龙洋”,竟然还有几张卢布和日币,都是抢来的赃物。
山洞西侧的储粮洞堪称宝库 —— 靠墙码着三十多袋黄澄澄的玉米,二十来袋红高粱,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糜子,都是耐储存的粗粮。更叫人惊喜的是,洞内侧用厚草帘捂着十几袋土豆,掀开草帘一股土腥气扑面而来;旁边还有五麻袋冻得硬邦邦的白菜,用盐腌过的酸菜坛子在角落里码了两排,离近了能闻见酸香。
王大江在另一侧拽出个木桶,里面装着半桶大豆,旁边还有两袋小米,袋口露出金黄的米粒。伙房角落里,油坛子装着满满当当的豆油,旁边堆着十几斤冻猪油,用粗布裹着能看见雪白的油脂。
“这老小子是备着过冬啊。” 孙福蹲在玉米袋前,伸手捻了粒玉米粒,“够周边三西个屯子过个冬了。”
“开春种地的种子都够了。” 孙福扒开袋高粱,红亮的颗粒滚出来。
沈墨戎安排孙福:“你抓紧时间回野猪坡叫人,回来装走一部分粮食,给屯子里的乡亲过冬,剩下的咱们留在山上,枪支这些都留下来藏好,有用”。
等野猪坡的二十多个村民赶到时,看见堆积的粮食,个个眼睛发亮 ,这年头粮食比金子还金贵。
随后孙福和王大江的指挥下,村民们哼哧哼哧地往爬犁上装粮袋,嘴里念叨着:“这下发财了,今年冬天能过去了”
“别光顾着乐。” 沈墨戎喊道,“回去都统一说法,有人问起,就说这些是‘黑旋风’赏的,他们保咱们平安,往后谁家有难处,就去找‘黑旋风’。”想过平安日子就听我们的,不会害你们的。
村民们虽然纳闷,但想想几个人不仅灭了雷震天,还把粮食分给他们,都连连应着。
等最后一架爬犁消失在山道尽头,沈墨戎站在鸡冠山的山口,望着远处的雪原。被放回去的伙夫,被送走的妇女,还有这些得了好处的村民,很快就会把 “黑旋风” 的名字传遍周边。
一个枪法精准、只护百姓不扰民的匪帮,比他们几个来历不明的 “好汉”,更能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
“沈大哥,咱们真要当护庄队?” 孙福搓着冻僵的手问。
“不是咱们。” 沈墨戎望着星空,“是‘黑旋风’要当。”
夜风卷着雪粒吹过,仿佛己经带着 “黑旋风” 的名号,钻进了每个屯子的窗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