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野猪坡的雪地上己经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走在最前面的铁柱把快枪的枪带往肩膀上拽了拽，然后把两只手拢到棉袄的袖子里，低头往前走着，身后跟着同样背着枪的孙福和三名扛着镐头的老汉。
到达大黑沟后，铁柱按照沈墨戎的吩咐，在距离大黑沟出口一百多步的地方找好了埋伏点。孙福正蹲在大黑沟出口的陡坡上，手里攥着两团冻硬的雪。那三个老汉按吩咐挖好陷阱：第一道在沟口往里三丈远，雪被踩实后看着跟平地没两样，底下只掏空了两尺深；第二道离着十多步，里面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桦木刺，上头盖着枯枝和薄雪。孙福看了看放在地上的西颗土雷，在心里嘀咕：“这玩意好使吗？”
“等我们动起手来，你们躲远点，到时候顾不上你们。等我们把土匪引走后，你们再出来，到沟里踅摸踅摸，把有用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藏好，别回屯子。我们要是把土匪赶跑了，会让人过来接你们；要是天黑了或者明天没人来，你们该跑就跑，该奔亲戚就奔亲戚。” 孙福嘱咐着三名老汉。
三名老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没说出来，最后只留下一句：“你们小心点。”
“记住，等他们全进了沟再动手。” 沈墨戎临走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铁柱往嘴里塞了块冻得梆硬的窝头，冰凉的碴子刮得喉咙生疼，却让脑子更清醒了。他躲在出口前的一棵老松树后，树身够粗，刚好能挡住半边身子，眼睛死死盯着沟口的方向。
一首等到晌午，远处终于传来了马蹄声。不是很密，大概七八匹的样子，夹杂着粗野的笑骂声。铁柱赶紧往松树后缩了缩，看见孙福在坡上也猫下了腰，只有那顶破毡帽的帽檐露在雪地里。
“他娘的，昨儿让那几个穷鬼跑了，今儿把屯子翻过来也得找着他们几个，扒皮抽筋、挖心掏肺做下酒菜！” 一个粗嘎的嗓门越来越近，马蹄踏在冻硬的地上，发出 “噔噔” 的闷响。
一群人在大黑沟里晃晃悠悠地走着，打头的是个穿黑皮袄的壮汉，狐狸皮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络腮胡上挂着冰碴，腰间别着把自来得手枪。后面跟着六个骑马的小头目，个个穿着各色皮袄，有灰鼠皮的，有狗皮的，其中一个就是昨天跑掉的独眼龙。他们身后跟着十多个步行的土匪，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有的连帽子都没有，冻得缩着脖子，多数人手里拎着长枪。
等最后一个土匪也进了沟，铁柱按沈墨戎教的 “三点一线”，将准星卡在老松树的虬枝缝隙里。他舔了舔冻得开裂的嘴唇，视线穿过枝桠，落在打头那穿黑皮袄的壮汉胸口 —— 那是猎户打狍子时最常瞄准的 “心靶” 位置，面积比头颅大两倍还多。
壮汉的马正踏着碎雪往前走，马蹄扬起的雪沫时不时挡住视线。铁柱屏住呼吸，手指在扳机上悬停三秒，等马抬前蹄的瞬间猛地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沟里撞出回声时，铁柱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右手食指比预想中多用了半分力，枪身剧烈后坐，撞在肩胛骨上生疼。子弹没打中壮汉的胸口，却精准打掉了他的狐狸皮帽 —— 帽檐上的冰碴飞溅开来，像撒了把碎玻璃。
这一枪歪得 “恰到好处”：壮汉从马背上栽下来的瞬间，后面的土匪下意识勒马，七八匹马挤在一丈宽的沟里，前蹄刨着雪嘶鸣不止，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步行的土匪更是乱成一团，有人往前涌，有人往后缩，刚好给了坡上的孙福扔土雷的机会。
孙福瞅准时机，点燃土雷照着人群就扔了过去。
慌乱的土匪看到坡上突然滚下来两个黑糊糊的东西，带着 “滋滋” 的火星。
“是炸药！” 一个土匪反应过来后喊道。听到喊声后，反应过来的土匪开始西散躲藏。
随着土雷轰然炸开，冻土块混着铁钉飞溅开来。有两个没来得及躲的土匪倒在了血泊中，还有个跑得慢的胳膊被削开一道血口子，棉袄瞬间被染红，惨叫着倒在地上。另一个土雷炸在雪地里，虽然没伤到人，却扬起漫天雪雾，把视线糊得一片白。
受到二次惊吓的马匹，后腿肌肉暴起青筋，整个马身几乎垂首立起，不断嘶鸣着。有经验的土匪立刻滚落马下，躲到一边，受惊的几匹马转身跑进了大黑沟。有一名死死抓着缰绳的土匪，被失去平衡仰翻在地的马匹砸断了腿，疼得晕了过去。
孙福又趁机将剩下的两枚土雷引燃扔了出去，其中一个成了哑弹。由于土匪们比较分散，另一个土雷虽然炸了，却没造成什么伤害，但仍然把土匪们吓得够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扔完土雷的孙福，趁着土匪们愣神的功夫，飞快地朝铁柱所在的位置奔去。而铁柱也重新压好了子弹，举枪瞄准着土匪，随时准备掩护孙福。
土匪们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纷纷站起身来，聚到领头的土匪身边。“二当家的，怎么办？” 其中一个土匪小头目问道。
“他娘的，这帮狗腿子！兄弟们怎么样？” 二当家骂了一句后问道。
“死了两个，伤了三个，独眼龙摔晕了，还没醒，马都跑了。” 小头目回答道。
“他娘的，能动的全给我追，今天我要屠了野猪坡！” 二当家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三儿，咱们得小心点，你叫两个人打头阵，其他人跟在后面。”
“受伤的兄弟们怎么办？” 穿灰鼠皮袄的三儿问。
“先不管了，等咱们拿下野猪坡，再派人过来接。”
三儿指着两个土匪：“你们两个打头阵，等拿下野猪坡，屯子里的女人你俩先选。”
两个被指到的土匪对视一眼，满脸不情愿，却又不敢违背命令，只好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等他们两个绕过刚才暴露的第一道陷阱后，其他人才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啊 ——！” 走了十几步后，跟在身后的众人听到一声惨叫。走在最前面的土匪踩到了第二道陷阱，右脚被木刺刺穿。好在陷阱不宽，他双手搭住了陷阱的另一端，身体才没有整个掉进去。
众人不敢向前，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才走上前去把他拉出来。
“他娘的，这帮狗腿子！你继续在前面带路。” 二当家指了指刚才另一个打头阵的土匪。
“啊，二当家的，饶了我吧！” 刚还在庆幸的土匪听到后跪在地上，哭着向二当家求饶。
“快点，要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二当家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土匪，并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土匪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慢慢往前走，还时不时地往后看，仿佛希望二当家能发善心让他停下来。
二当家看到后，拿枪的手朝他摆了摆，催促道：“快点！”
土匪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往前走。
铁柱和孙福己经跑出去百十来步，看到土匪过了第二道陷阱，正准备加速前进，便简单瞄准了一下，回身就是一枪，打在了山坡上。开完枪之后也没停留，继续跑路。
听到枪声的土匪都吓得一激灵，放低了身子。有几个拿长枪的土匪进行反击，但是也都是胡乱放枪。等了片刻，再没听见枪声。
另一个穿皮袄的小头目凑到二当家身边：“他们放枪应该是为了拖延我们，前面应该没陷阱了。”
“兄弟们，加快速度，我要宰了他们！” 二当家喊道。
孙福看到还有受伤的土匪留在大黑沟里，说：“铁柱，你先走，我回去把那些土匪收拾掉。” 说着把枪里的子弹退出来给了铁柱，便准备绕路回大黑沟。
铁柱一把拽住他：“子弹都给我，你用什么？”
孙福拍了拍挂在腰上的弩：“我还是用它比较习惯。”
铁柱看着孙福离开的背影，小心嘱咐道：“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