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没散尽，叶树秋跟着李友丰的游击队，踩着露水走进了晋察冀根据地的军区大院。院子里的练兵场上，战士们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得树叶沙沙响；不远处的兵工厂里，传来冲压机“咚咚”的声音——那是用从三菱商社“拿”来的设备在生产零件，每一声都让叶树秋心里踏实。
军区政委的办公室是一间依山挖的窑洞，里面摆着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华北地图。叶树秋刚坐下，政委就递来一杯热茶：“树秋同志，你在济南辛苦了！三菱商社的电台和设备，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兵工厂的同志天天念叨你呢。”
叶树秋握着茶杯，把最近的工作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政委，济南的情况现在分两部分。一方面，坂本撤走后，松井管理特高课，又贪又懒，咱们趁机重建了地下交通站，以城南的李记制衣坊为核心，发展了五个交通员，能稳定收集鬼子的粮车、军服运输情报；另一方面，咱们在英美洋行站稳了脚跟，借着翻译身份，能接触到鬼子的商人客户，摸清了他们的物资流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递给政委：“这是我记录的济南重要目标——三菱商社、军列路线、鬼子粮库，还有刚摸清的三家机械加工厂，分别是‘东洋铁工厂’‘济南机械局’‘华北五金厂’，都是鬼子控制的，专门给兵工厂做配件，里面有冲压机、镗床这些设备。”
政委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点点头：“做得好！地下交通网是‘眼睛’，这些工厂就是‘心脏’——鬼子的武器装备，都从这些地方出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叶树秋往前凑了凑，语气严肃起来：“政委，这次从三菱商社拿的设备，虽然能用，但兵工厂的同志说，缺懂技术的工人——咱们的战士会用枪，但不会修机器、造零件，设备坏了都没法修。而且济南的三家机械加工厂，藏着鬼子的兵工技术，要是能派人进去学习，不仅能掌握技术，还能当交通员，收集鬼子的兵工情报，一举两得。”
“你的意思是，派战士潜伏进济南的机械加工厂？”政委皱起眉头，“这不容易啊——工厂里都是鬼子的技术员，对工人查得严，而且学技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叶树秋早就想好了对策：“我观察过，这三家工厂最近在招学徒工，要求不高，只要年轻、手脚勤快就行。咱们选些机灵的年轻战士，假装成逃难的农民，混进去当学徒。我在济南有洋行的身份，可以暗中照应他们——给他们送情报、传消息，还能帮他们解决遇到的麻烦。”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战士不仅是交通员，更是‘技术火种’。等他们学会了技术，要么留在工厂里给鬼子‘添乱’——比如故意弄错零件尺寸，要么回到根据地，给咱们的兵工厂当师傅，这样咱们的兵工厂才能真正站起来，不用再靠‘抢’鬼子的设备。”
政委盯着墙上的地图，手指在济南的位置敲了敲，沉思了片刻：“你这个‘技术火种’计划，想得长远。现在根据地确实缺技术人才，派战士潜伏学习，是条好路。我来协调，从新兵里挑人——要年轻、识字、脑子活，最好有点动手能力的，再让兵工厂的师傅先给他们做半个月的基础培训，教他们认设备、辨零件，免得进了工厂露马脚。”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这三个是新兵里的好苗子——王小虎，18岁，以前在村里修过农具，动手能力强；刘小红，17岁，读过私塾，识字，心思细；陈铁蛋，19岁，机灵，嘴甜，不容易被怀疑。你看看怎么样？”
叶树秋接过纸条，看到上面的名字，眼睛一亮：“太好了！王小虎能学修机器，刘小红可以管账本、记情报，陈铁蛋能跟工厂里的鬼子和工头打交道，正好互补。
政委站起身，拍了拍叶树秋的肩膀：“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半个月后，我让他们带着假身份——逃难农民的‘良民证’，跟你回济南。你在洋行那边，先给他们找好落脚的地方，比如贫民窟的小客栈，再想办法把他们送进工厂当学徒。记住，安全第一，技术要学，但不能急，慢慢来。”
叶树秋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热流——有了根据地的支持，有了这三个“技术火种”，济南的地下战不仅能收集情报，还能扎下更深的根。等这些年轻战士学会了技术，不管是在工厂里搞破坏，还是回根据地建兵工厂，都是对付鬼子的“硬招”。
离开时，兵工厂的方向传来一阵欢呼——第一批用三菱设备造的步枪试射成功了。叶树秋回头望去，阳光穿过晨雾，照在练兵场的红旗上，格外鲜艳。他知道，回到济南后，又一场新的潜伏战要开始了，但这次，他们不仅有“眼睛”，还有了能点燃希望的“火种”。
济南城的晨光刚漫过商埠区的屋顶，叶树秋就带着王小虎、刘小红和陈铁蛋，站在了“东洋铁工厂”的大门外。铁厂的烟囱冒着黑烟，机器的“哐当”声隔两条街都能听到，门口贴着一张泛黄的招工启事，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着“招学徒工三名，年龄16-20岁，手脚勤快，无不良记录”。
叶树秋早就给三个年轻人准备好了“行头”：王小虎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手上故意抹了点黑灰，像刚从地里回来的农民；刘小红梳着两条麻花辫，衣服洗得发白，手里拎着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陈铁蛋则挎着一个破竹篮，里面放着两个干硬的窝头，脸上带着怯生生的表情。
“记住你们的身份。”叶树秋压低声音，最后叮嘱了一遍，“王小虎，你是从河北逃难来的，爹死了，娘病了，来济南找活干；刘小红，你是王小虎的远房表妹，跟着他一起逃难；陈铁蛋，你是山东本地人，村里被鬼子烧了，来城里讨生活。说话别太利索，要带点乡下口音，显得老实。”
三个年轻人点点头，把叶树秋教的“台词”在心里过了一遍。刚走到铁厂门口，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鬼子工头就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用生硬的中文问：“你们的，来干什么？”（お前たち、何して来たんだ？）
陈铁蛋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声音带着点颤抖：“太君，我们我们来应聘学徒工，想找份活干，混口饭吃。”他故意把“混口饭吃”说得又轻又慢，像极了走投无路的农民。
鬼子工头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停在王小虎手上：“你的，手上怎么这么多老茧？”（お前の手に、なんでこんなにたこができているんだ？）王小虎心里一紧，赶紧按叶树秋教的话说：“太君，我以前在村里修农具，天天摸锤子、锯子，就磨出茧子了。”
工头又看向刘小红：“你是女的，来铁厂干什么？铁厂都是力气活，你干不了。”（女の子だぁ？鉄工場に来て何するんだ？鉄工場は力仕事だぞ、お前にはできない。）刘小红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太君，我会识字，能帮着记账、递工具，不用干重活，还能给大家缝补衣服。”她边说边掏出藏在布包里的一个小针线包，里面放着几针几线——这是叶树秋让她准备的，用来证明自己“有用”。
最后，工头盯着陈铁蛋：“你是山东人？知道铁厂的规矩吗？要是偷懒、撒谎，就把你抓起来！”（山東人だ？鉄工場の規則を知ってる？もし怠けたり、嘘をついたりしたら、捕まえてやるぞ！）陈铁蛋赶紧点头，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窝头，递给工头：“太君，这是我攒的窝头，您尝尝。我肯定不偷懒，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是撒谎，您随便处置我！
工头接过窝头，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他觉得这三个年轻人老实、听话，而且王小虎有“修农具”的底子，刘小红能识字记账，陈铁蛋机灵嘴甜，正好符合铁厂的需求。
“行了，跟我进来。”工头挥挥手，带着他们走进铁厂。院子里堆满了钢材和零件，几个中国工人正在操作冲压机，鬼子技术员则在一旁指手画脚。工头把他们带到一间小木屋，里面是学徒工的宿舍，然后扔给他们三套粗布工装：“明天一早来上工，王小虎去跟张师傅学修机器，刘小红去办公室帮着记账，陈铁蛋去跟李师傅学搬运零件。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好好干活！”
三个年轻人接过工装，连声说“谢谢太君”。等工头走后，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第一步成功了，他们顺利潜伏进了东洋铁厂。
傍晚下工后，他们按照叶树秋的嘱咐，绕到城南的李记制衣坊。李婶看到他们，赶紧把他们拉进里间：“叶先生早就等着你们了，快说说，今天怎么样？”王小虎把工头盘问的话学了一遍，刘小红掏出记在布条上的铁厂办公室位置，陈铁蛋则把看到的冲压机和零件种类说了出来。
李婶点点头，从缝纫机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叶先生给你们的，上面写着以后的联络暗号——王小虎要是发现机器有问题，就给制衣坊送‘坏了的锤子’；刘小红要是看到账本上的兵工零件数量，就绣一朵梅花在布上；陈铁蛋要是听到鬼子的动静，就来买‘针线’，说‘要粗线’就是紧急情况。”
三个年轻人接过纸条，紧紧攥在手里。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仅要学技术，还要收集情报，每一步都不能出错。但他们不怕——有叶树秋的照应，有根据地的支持，他们这三颗“技术火种”，一定会在东洋铁厂生根发芽，为以后的战斗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