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狮口镇往临县方向的官道旁，山林像一道墨绿色的屏障，陡峭的山坡上满是碎石和缠绕的藤蔓。叶树秋背着捆成卷的粗布便衣，手里握着把镰刀，在前面开路 —— 为了避开护路伪军，他们没走官道，而是选了条猎人踩出的山间小路，从清晨走到晌午，两人的裤腿都被露水打湿，鞋底也磨出了浅痕。
“叶哥，歇会儿吧，再走下去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王虎跟在后面，喘着粗气，扁担上的竹筐（装着干粮和水）晃得厉害，筐沿还沾着刮破的草叶。叶树秋停下脚步，往山下望了望 —— 远处的官道上隐约有伪军巡逻的影子，正慢悠悠地走着，手里的枪斜挎在肩上，根本没往山林这边看。
“再忍忍，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能看到煤矿了。” 叶树秋掏出水壶，递给王虎，“把便衣换上，别让人看出咱们的身份。” 两人找了处背风的岩石后，快速脱下军装，换上粗布短褂和补丁裤子，又往脸上抹了点灶灰，看着像进山砍柴的樵夫，才继续往山梁爬。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快到山梁时，坡度接近六十度，脚下的碎石一踩就滑，叶树秋只能用镰刀在岩石上凿出小坑，踩着坑往上爬；王虎背着竹筐，好几次差点摔下去，全靠叶树秋伸手拉住。爬到一半，头顶突然传来 “哗啦” 声，几片松动的岩石滚下来，叶树秋赶紧拉着王虎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看着岩石滚下山坡，砸在谷底发出闷响。
“幸好没被下面的伪军听到。” 王虎捂着胸口，声音还在发颤。叶树秋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指了指前方：“山梁上有片松树林，咱们到那儿隐蔽，既能看到煤矿，又不容易被发现。”
午后的太阳透过松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趴在松树林边缘的土坡上，眼前的景象瞬间清晰 —— 远处的观澜镇像块灰褐色的补丁，坐落在煤矿东侧，而煤矿则顺着山坡铺开，黑色的煤堆像一座座小山，旁边的铁路线延伸到官道，铁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叶树秋从怀里掏出个铁皮望远镜（缴获的日军物品），缓缓对准煤矿方向，镜片里的防御部署一点点清晰起来。
“先看伪军检查站。” 叶树秋压低声音，手指着观澜镇周边的三个方向，“东边那个在镇口官道旁，西边的靠煤矿铁路线，南边的在进山路口 —— 正好把煤矿围在中间。”
王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东边的检查站搭着个茅草棚，棚子旁边垒着半人高的石墙，五个伪军正围着棚子抽烟，旁边还拴着两匹骡子，石墙上架着一挺轻机枪，却没人看管；西边的检查站更简陋，就两个伪军靠在铁路边的电线杆上打盹，地上扔着几个空烟盒，连工事都没修；南边的检查站稍严些，有西个伪军来回走动，手里的枪握得紧些，旁边的木牌上写着 “禁止入内”，却没看到有老百姓靠近。
“每个检查站看着也就一个排的人，没之前说的一个连啊？” 王虎小声嘀咕。叶树秋调整望远镜，仔细数了数每个检查站的伪军：“东边七个，西边五个，南边六个，加起来也就十八个，估计是把分散在镇里的也算上了 —— 伪军就是这样，报数时总往多了说，怕担责任。”
接着，他把望远镜转向煤矿旁的官道 —— 那里立着一座砖石炮楼，约十二米高，比狮口镇的炮楼更结实，炮楼西周挖了宽两米的壕沟，沟里没水，却埋着些露出半截的尖木；炮楼顶部的西个射击孔里，各有一个鬼子架着机枪，正警惕地盯着铁路线；炮楼旁边的院子里，五十个鬼子正在训练，穿着黄色军装，动作整齐，手里的三八式步枪上了刺刀，比伪军的状态明显好很多。
“这炮楼是关键，控制着官道和铁路线，想打煤矿，得先搞定它。” 叶树秋掏出小本子，快速画下炮楼的位置，旁边标注 “日军 50 人，有机枪 4 挺，壕沟 + 尖木”。
最后，望远镜对准了煤矿本身 —— 黑色的煤堆旁，立着两个方形岗楼，分别在煤矿的南北两侧，都是木质结构，高约八米，顶部围着铁丝网，每个岗楼的射击孔里都能看到鬼子的钢盔。
“北边岗楼有七个鬼子，南边的六个，正好一个班的人数。” 叶树秋数得仔细，“岗楼下面有铁丝网围着煤矿入口，门口有两个鬼子站岗，手里拿着军刀，还在检查进出的矿工 —— 你看，矿工们都穿着破烂的灰色衣服，弯腰驼背的，被鬼子推搡着走。”
王虎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十几个矿工扛着煤筐，从煤矿里出来，鬼子时不时用枪托砸向走得慢的矿工，矿工们却不敢反抗，只能加快脚步。“这些鬼子真不是东西！” 王虎攥紧拳头，声音里满是愤怒。叶树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先把情报记全，以后有机会，咱们把矿工救出来。”
他继续观察：煤矿内部隐约能看到几座机器房，烟囱里冒着黑烟，铁路旁停着两辆运煤的火车，车厢里己经装满了煤，旁边有三个鬼子在检查车厢；煤矿西侧还有个小院子，像是鬼子的宿舍，门口挂着“禁止入内” 的木牌，能看到几个鬼子在院子里晾晒军装。
太阳快落山时，叶树秋把观察到的信息都记在了小本子上，字迹密密麻麻：
1伪军检查站（3 处）：东（7 人，轻机枪 1 挺，茅草棚 + 石墙）、西（5 人，无工事，懈怠）、南（6 人，木牌 + 走动警戒），总计 18 人，无重武器，士气低；
2日军炮楼（官道旁）：50 人，4 挺机枪，砖石结构，壕沟 + 尖木，控制官道与铁路；
3煤矿岗楼（2 处）：北 7 人、南 6 人，木质结构 + 铁丝网，看守煤矿入口，检查矿工；
4其他：运煤火车 2 辆（装满），机器房 1 处（冒烟），鬼子宿舍 1 处（西侧），矿工约 30 人（可见部分）。
“该撤了，天黑前得走出这片山林，不然容易迷路。” 叶树秋收起小本子，拉着王虎往山下退。撤退时，他们特意绕开原路，选了条更隐蔽的山沟，借着夕阳的余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首到看不见煤矿的影子，才敢放慢脚步。
两人终于回到了李家坡驻地。叶树秋顾不上休息，立刻把小本子摊在连部的石桌上，借着马灯的光，画了张煤矿防御的简易地图，在炮楼和岗楼的位置用红笔标了 “重点”。
“刘明，明天把这张图和情报报给营部。” 叶树秋指着地图，“煤矿的鬼子虽然不多，但炮楼和岗楼的防御很严，想打下来，得先解决炮楼的机枪，再端掉两个岗楼，不然矿工们不好救。”
刘明看着地图，点头道：“叶连长，您放心，我一早就让通讯员送过去。这情报太关键了，周营长肯定能制定出好计划！”
马灯的光映在地图上，叶树秋看着 “矿工 30 人（可见）” 的标注，心里清楚：拿下煤矿不仅是为了钢料和资源，更是为了救那些被鬼子压迫的矿工 —— 他们是能扛枪打仗的好兵，也是独立营扩大根据地、对抗鬼子的重要力量。而这次深山侦察得到的防御细节，就是打开观澜镇煤矿的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