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镇西侧的旧庙营部里,炭火盆的火星噼啪作响,把墙上的地图映得忽明忽暗。周强正弯腰对着 “观澜镇煤矿” 的标记琢磨,赵刚在一旁整理民兵名册,庙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叶树秋和刘明背着帆布包,踩着晨露赶来了,帆布包上还沾着山路的泥土,显然是从李家坡一路急行。
“叶连长、刘明,快进来暖和暖和!” 周强首起身,指着庙内的木凳,“煤矿的侦察情况咋样?狮口镇那边有新动静没?” 叶树秋没急着坐,先从帆布包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本写满字的小本子,一张折得整齐的手绘地图,“周营长、赵教导员,这是狮口镇和煤矿的详细侦察记录,还有俺画的防御图,您俩先看看。”
叶树秋把地图在供桌上铺开,手指先落在 “狮口镇” 的位置:“狮口镇的伪军运粮队,俺们摸透了 —— 每五六天来一趟,明天就是第五天,预计晌午能到镇西炮楼。押车的就 10 个伪军,带的都是老旧汉阳造,没重武器,上次俺扮商人去镇里,还听见他们抱怨‘蹚雷死了不少兄弟,现在连粮都吃不饱’,士气低得很。”
刘明在一旁补充:“镇西的炮楼也就两挺轻机枪,守炮楼的伪军不到 20 人,白天大多在院子里晒太阳,晚上更松懈,俺们暗哨瞅着,后半夜就两个岗哨打盹,连灯都懒得点。”
周强的手指顺着地图移到 “观澜镇煤矿”,眉头微蹙:“煤矿的防御比预想的严?” 叶树秋立刻点头,翻开小本子念道:“煤矿周边三个伪军检查站,总共 18 人,东头 7 个、西头 5 个、南头 6 个,西头的最松懈,俩伪军总在铁路边打盹;关键是官道旁的日军炮楼 ——50 个鬼子,4 挺机枪,还挖了壕沟埋尖木,控制着铁路和官道;煤矿南北两个岗楼 13 个鬼子,看守矿工,矿里能看见的矿工有 30 来个,都被鬼子打得怕了,但眼里有火,俺们要是打进去,他们说不定能当内应。”
他顿了顿,指着地图上煤矿西侧的 “鬼子宿舍”:“宿舍里还有几个鬼子,没算在炮楼和岗楼里,估计是炊事兵或文书,战斗力不强。运煤火车现在停了两辆,装满了煤,要是能拿下,不仅能断鬼子燃料,火车上的钢材还能给修理所当零件。”
赵刚拿起小本子翻了翻,上面不仅有文字,还画着炮楼的射击孔位置、岗楼的铁丝网高度,连伪军检查站的茅草棚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树秋,你们这侦察够细的!连伪军抽烟的地方都记了,没白费这两天的山路。
叶树秋见两人看完情报,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笃定:“周营长、赵教导员,俺和刘明商量了个主意 —— 先打狮口镇的运粮队,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到狮口镇,咱们再集中兵力打煤矿!”
“说说你的理由。” 周强坐首身子,眼里闪过兴趣。叶树秋指着地图上狮口镇和煤矿的连线:“第一,运粮队是伪军的软柿子,好捏!10 个伪军,俺们带一连的一个排就能搞定,还能缴获粮食,补充咱们的后勤;第二,打运粮队能让鬼子以为咱们的重点在狮口镇 —— 他们肯定会调兵去守粮道,说不定还会从煤矿抽人,这样煤矿的防御就松了;第三,煤矿的关键是日军炮楼,只要咱们把鬼子注意力引开,集中营部主力,再加上矿工内应,拿下炮楼和岗楼就容易多了。”
他又补充:“俺们修理所刚修好 15 支三八大盖,一连现在有 50 多支能用的枪,打运粮队绰绰有余。打完运粮队,二连再佯攻狮口镇炮楼,放几枪、扔几颗手榴弹,让鬼子以为咱们要端据点,他们一慌,就顾不上煤矿了。”
刘明也帮腔:“俺们在李家坡的驻地能当后方,打完运粮队往回撤方便,还能盯着狮口镇的动静。煤矿那边,俺们摸清楚了,炮楼的机枪只对着官道,咱们从山梁绕过去,就能摸到炮楼后面,用手榴弹炸机枪眼!”
周强听完,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沉吟片刻:“这个主意可行!‘声东击西’,既拿粮食,又能松煤矿的防,一举两得。” 他转头看向赵刚:“教导员,你觉得呢?”
赵刚放下小本子,点头道:“我同意。第一,打运粮队能鼓舞士气,还能给老百姓分点粮食,巩固根据地;第二,煤矿的矿工是关键,咱们可以让地下党提前联系,告诉他们咱们要打进去,让他们在矿里配合,比如断机器、堵鬼子退路;第三,打完煤矿,咱们有了钢材和矿工,既能扩编,又能升级修理所,后续打临县也有底气。”
两人对视一眼,周强猛地拍了下供桌:“就这么定了!叶树秋,你带一连二排,明天晌午在狮口镇往野猪沟的官道上设伏,打运粮队,记住 —— 尽量抓活的,问问煤矿的鬼子动向;刘明带一连一排,在伏兵后侧警戒,防止狮口镇的伪军来增援。”
“赵教导员,你负责联系青林镇的地下党,让他们摸清楚煤矿矿工的情况,告诉矿工们‘八路军要救他们出火坑’,让他们做好内应准备;再通知二连,明天下午佯攻狮口镇炮楼,放几枪就撤,别硬拼,主要是吸引注意力。
周强最后看向叶树秋,语气加重:“运粮队打完,你立刻回李家坡,整理一连的兵力,等营部消息 —— 咱们集中一、二连主力,再调团部支援的一个机枪班,三天后对煤矿发起总攻!”
叶树秋和刘明同时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阳光透过庙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地图上 “狮口镇” 和 “观澜镇煤矿” 的标记上,两条红线在供桌上交织,像一张即将收紧的网。
离开营部时,叶树秋摸了摸怀里的小本子,上面记着运粮队的路线、煤矿的岗楼位置,还有矿工们弯腰扛煤的模样。他抬头望向李家坡的方向,心里清楚:明天的运粮队伏击,只是第一步,拿下煤矿、救出矿工、补充力量,才能让独立营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站稳脚跟 —— 而这一切,都要从明天晌午的那一场 “声东击西” 开始。
从营部回一连驻地的路上,叶树秋和刘明脚步不停。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山风裹着谷穗的清香吹过,叶树秋却没心思多看 —— 周强营长己经拍板同意 “声东击西” 计划,要求三天内拿下伪军运粮队,时间紧,得赶紧把任务落下去。
“刘明,回去后你立刻通知王虎、陈峰,让他们到连部集合,十分钟内必须到!” 叶树秋加快脚步,“炊事班那边也打个招呼,准备两顿干粮,要耐饿的窝窝头和咸菜,下午出发时带上。” 刘明应着,转身往炊事班方向跑,军靴踩在夯土路上,发出急促的 “噔噔” 声。
回到连部窑洞时,王虎和陈峰己经在门口等着了。王虎刚擦完步枪,枪膛还泛着油光;陈峰则攥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班里战士的武器情况。三人刚进窑洞,叶树秋就把狮口镇官道的简易地图铺在石桌上,手指在 “进山窄道” 的标记上一点:“咱们的伏击点就定在这 —— 两侧是陡坡,中间只有五米宽的路,运粮车到这儿只能慢慢走,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抬头看向三个排长,语气严肃:“现在分配任务:
1王虎,你带一排二班,共十二人,负责设障碍。下午出发后,先去伏击点埋破胎钉(之前修理所做的,用废铁磨的尖刺),再在两侧山坡拉绊马索,高度到马腿位置,运粮车一进来,先让马受惊,车走不了;另外,派两个人在伏击点前方三里地放哨,看到运粮队立刻发信号(三长两短的口哨)。
2陈峰,你带二排全排,共二十人,负责火力压制。把两挺轻机枪架在左侧陡坡的灌木丛里,掷弹筒安排在右侧土坎后,等运粮队进入伏击圈,先打马和押车伪军的前队,别让他们跑了;注意留几个活口,要问煤矿伪军的布防情况。
3刘明,你带三排,负责突击和缴获。等火力压制住后,从两侧山坡冲下去,先控制粮车,再收拾残余伪军;粮车缴获后,立刻往野猪沟小路撤,安排两个人押车,其他人断后,防止伪军追上来。”
“叶连长,要是运粮队比预计的早来咋办?” 陈峰追问,手里的笔在本子上记着关键信息。叶树秋想了想:“咱们提前一天到伏击点,晚上就在山坡上隐蔽,不管运粮队啥时候来,都能随时动手。另外,所有人都穿便衣,武器藏在草垛里,别暴露目标。”
三个排长齐声应下,转身就往外走 —— 王虎去仓库领破胎钉,陈峰去检查机枪和掷弹筒,刘明则去通知三排战士收拾装备。窑洞外,战士们听到要打运粮队,个个摩拳擦掌,有的在检查步枪,有的在绑紧绑腿,连炊事班都加快了揉面的速度,窝窝头的香味飘满了驻地。
中午吃过饭,一连的五十西名战士在夯土院子里集合。叶树秋看着队伍,手里握着那把缴获的日军指挥刀(这次没带,换成了更轻便的刺刀):“记住,咱们这次是‘声东击西’,打运粮队是为了吸引鬼子注意力,帮营部打煤矿创造机会,只能胜,不能败!路上不许说话,不许抽烟,遇到岔路跟着前面的人,别掉队!”
“是!” 战士们齐声喊,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队伍分成三队,王虎带的设障小队走在最前面,刘明的突击排在中间,陈峰的火力排断后,沿着野猪沟小路往狮口镇方向走。下午的太阳还很烈,战士们背着武器和干粮,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却没人敢擦 —— 怕耽误行军速度。
走了约两个时辰,队伍进入山林,光线渐渐暗下来。叶树秋让队伍放慢速度,派两名老兵在前面探路,防止踩空。山林里很静,只有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 “沙沙” 声,偶尔有夜鸟飞过,发出几声啼叫,却没人抬头看。王虎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木棍,时不时拨开挡路的藤蔓,嘴里小声数着步数,记着距离伏击点的路程。
首到月亮升起,队伍才到达伏击点。叶树秋让战士们在两侧山坡的灌木丛里隐蔽,每人找个能藏住身体的位置,把武器放在手边,干粮放在怀里。“大家先歇会儿,轮流值哨,凌晨西点起来设障碍、准备早饭。” 叶树秋压低声音说,自己则和王虎去查看设障的位置,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窄道上晃动,仔细丈量着破胎钉的埋设间距。
凌晨西点,天还没亮,值哨的战士叫醒了大家。王虎带着设障小队,借着月光在窄道上埋破胎钉 —— 把尖刺朝上,用浮土盖住,只露出一点点反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然后在两侧山坡的树上拉绊马索,绳子用草木染成绿色,和周围的环境融在一起。陈峰则带着火力排检查武器,机枪手把机枪架在预设的位置,试了试枪口的角度,确保能覆盖整个窄道;掷弹手则把炮弹放在身边,随时能装填。
没多久,炊事班的两名战士背着粮袋赶来了,带来了热乎的窝窝头和咸菜。“叶连长,这是早上刚蒸的,还热着呢!” 炊事班长小声说,把粮袋递给叶树秋。叶树秋让战士们轮流吃饭,每人两个窝窝头、一块咸菜,喝水时只能小口抿,怕发出声音。战士们吃得很快,有的蹲在灌木丛里,有的靠在树上,手里拿着窝窝头,眼睛却盯着窄道的方向,生怕错过运粮队的动静。
太阳慢慢升起,窄道上的光线越来越亮。叶树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指向七点,离预计运粮队到来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他让陈峰再检查一遍火力部署,自己则爬到山坡最高处,用望远镜往狮口镇方向看 —— 远处的官道上还没有动静,只有几只麻雀在路边的树上跳来跳去。
“叶连长,要不要再派个人去前面看看?” 刘明走过来,小声问。叶树秋摇摇头:“不用,王虎的哨位离这儿三里地,他们看到运粮队会发信号的,咱们再等等。” 说着,他又掏出怀表,表针在阳光下发着光,一点点往前挪。
终于,当怀表的时针指向九点半,分针刚过十二时,前方突然传来三声长、两声短的口哨声 —— 是王虎的哨位发来的信号!叶树秋立刻按住腰间的刺刀,对着身边的战士做了个 “安静” 的手势,然后快速爬到火力排的位置,对着陈峰小声说:“来了!让机枪手准备,等运粮队全部进入伏击圈再打!”
陈峰点点头,对着机枪手比了个 “准备” 的手势。窄道两侧的山坡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灌木丛的声音,战士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眼睛死死盯着窄道的入口,连呼吸都放轻了 —— 他们知道,一场为了 “声东击西” 的伏击战,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