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声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奔雷。
五百名叛军骑兵撕开夜幕,狠狠刺了过来。
“三百步!”观察哨声嘶力竭地喊。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李子成的手,猛然挥下。
“放!”
“砰砰砰砰!”
第一排火銃手从壕沟里站起,扣动扳机。
密集的铅弹在叛军队列里撕开一片血肉。
战马悲鸣,骑士坠地。
衝锋没有停。
“放!”
第二排火銃手起身,射击,蹲下,装填。
又是几十人栽下马背。
“放!”
第三排火銃手打出最后一轮齐射。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已经不到七成。
哱承恩双眼血红,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他舞动长槊拨开一支弩箭,怒吼:“衝过去!杀了李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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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战马衝进陷坑和拒马阵,人仰马翻。阵线彻底乱了。
“杀!”
赵铁山带著刀盾手和长枪兵,从工事后面衝出去,狠狠撞进混乱的骑兵阵中。
战斗,瞬间变成了白刃战。
哱承恩確实悍不畏死。
他连杀数名明军,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目標明確,直指李子成帅旗所在的高地。
擒贼先擒王,他懂。
李子成也懂。
他拔出陌刀,对身边十几个亲兵说:“干活了,弟兄们。”
亲兵们拔出刀,围成一个小圆阵,护住了李子成。
哱承恩的战马掉进了陷坑,但他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他看见了几十步外的李子成。
“李子成!”他声音沙哑地吼道,“纳命来!”
他扔掉长槊,拔出腰刀,徒步冲了过来。
“真是个急性子。”李子成嘀咕了一句,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陌刀。“这叫什么,本末倒置,急於求成。”
两人的刀撞在一起,声音刺耳。
哱承恩的刀法很疯,每一刀都像要同归於尽。
但李子成更强,格挡稳如泰山,反击精准有力。
他完全可以一招秒了哱承恩,但这解决不了问题。
另外,李子成也想看看,破阵者的称號效果。
他不是一个人在打,他后退一步,亲兵的长枪就刺出,他侧移一步,另一个亲兵的盾牌就挡住攻击。
这是一个整体。
而破阵者称號,带来的力,体,敏,五十米范围,友军加1点的效果,让这些亲兵表现已经超越普通精锐。
战局最焦灼的时候,东边,响起一声草原號角。
博尔济吉特等到了机会。
“兄弟们!”他用蒙古语大喊,“为了將军!为了荣耀!冲!”
一百名蒙古骑兵,从叛军的侧翼切了进去。他们在奔驰中不断放箭,挥舞弯刀。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叛军的阵型瞬间崩溃。
那股靠著绝望催发出来的士气,彻底散了。
战斗变成了屠杀。
哱承恩感到后背剧痛,一支流矢射中了他。
他看著自己的部下被砍倒,看著那些可怕的蒙古骑兵,心沉了下去。
他想撤退。“撤!回城!”
他拼死杀出重围,身边只剩几十骑。他们浑身是血,朝著西门狂奔。
但靠近西门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西门关著。
关得死死的。
城墙上,换了旗帜,是刘东暘的將旗。
一排弓箭手站在墙后,箭头对准的,不是明军,是他。
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
这个认知砸得他头晕眼。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里全是绝望和疯狂。 他是一颗用完就扔的棋子。
他身后的残兵,脸色惨白。他们成了孤魂野鬼。
绝望中,哱承恩想起了父亲给他的锦囊。
他颤抖著手,从怀里掏出来。
打开。
里面一张白绢,两个字,是他父亲熟悉的笔跡。
降李。
哱承恩看著这两个字,愣了很久。
震惊,悲愤,屈辱,最后都化成了一种巨大的悲凉。
他明白了。
父亲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让他出城,不是为了贏,是为了给他一条活路。
他的笑声停了。
他看著正在合围的明军,看著那个扛著陌刀向他走来的李子成。
哱承恩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
他向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冰冷浸血的土地上。他把自己的佩刀,插在了身前的泥土里。
他身后几十骑,也纷纷下马,跪在他身后。
“我,哱承恩,降了。”
他抬起头,眼睛看著李子成,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烧得通红的恨意。
“我只有一个条件。”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亲手,杀了刘东暘。”
李子成在他面前几步远停下。
他看看这个跪著的將领,看看那座紧闭的城门,又看了看任务面板,不到四十小时的倒计时。
一个很大胆的计划,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这不是麻烦,是个机会。
四哥不是经常说吗?所谓富贵险中求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李子成露出一丝微笑,“虽然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次,我看可以破个例。起来吧,咱们得去跟我家大人聊聊。”
李如松的中军大帐里,还亮著灯。
当李子成带著浑身是血的哱承恩走进来时,帐前亲兵下意识地拔了刀。
“都退下。”李如松头也没抬,眼睛还盯著沙盘。
他静静地听完李子成的匯报和那个大胆的计划。
帐篷里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荒唐。”李如松终於开口,声音平静,“这可能是苦肉计。”
“总爷,”李子成说话很平静,“天底下没有比背叛更深的仇恨。刘东暘想让哱家父子死,他好独吞功劳。哱承恩想让刘东暘死,因为刘东暘让他和他的兄弟们去送死。这叫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咱们可以利用的阳谋。”
“风险太大。”
“收益更大,所谓富贵险中求。”李子成反驳,“您的龙王计可以破城,但水淹全城需要时间,咱们还是要拿人命去填。可若是用他的人马,咱们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西门。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他上前一步。“我,李子成,愿立军令状。此计不成,提头来见。”
李如松盯著李子成看了很久。他又把目光转向哱承恩。
“你,也愿意?”
哱承恩迎著他的目光。“只要能杀了刘东暘,我这条命,就是李將军的。”
李如松又沉默片刻,忽然一掌拍在桌上。
“好!”他眼中亮起一团火,“就陪你疯一次!”
他转向身边的副將。“传我將令!”
“命工兵营,天亮之前,完成所有掘堤准备!”
“命李子成,率锐字营及哱承恩降部,为第一梯队,於西门待命!”
“命全军整备,准备入城!”
天,快亮了。
一边,数千名工兵站在巨大的土堤边,手握铁锹,只待一声令下。
另一边,哱承恩和他那几十名残部,身上泼满牲畜血,纵马奔向寧夏城西门。
在他们身后不远,李子成和整整齐齐的锐字营,刀已出鞘,人人屏息。
哱承恩到了城下。
“开门!”他用尽力气大喊,声音里带著偽装出的兴奋和疲惫,“我已大破李子成!快开门!”
城墙上,刘东暘的副將向下看著,有些犹豫。
就在这一刻,一阵低沉的可怕轰鸣声,从大地的深处传来。
堤坝的方向,一道黄色的水墙,开始吞噬沿途的一切。
城墙上的守军,惊恐地看著正在逼近的洪水,阵脚大乱。
“开门!快开门!”副將脑子一片混乱,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寧夏城的西门,缓缓打开。
透过越来越宽的门缝,哱承恩回头,望向李子成所在的方向。
他的目光,与李子成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瞬。
李子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陌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冰冷的刀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惊雷,盖过了远处洪水的咆哮。
“锐字营!隨我进城!活捉刘东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