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成睁开眼。
帐篷顶是粗糙的帆布,缝隙里透著点天光。
鼻子里全是草药和血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得呛人。
疼。
浑身上下像是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稍微动一下念头,就有一股钻心的疼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他没动,就那么睁著眼,看著帐篷顶,脑子很清醒。
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准时在脑子里响起。
【检测到契约者1108號意识已清醒,结算面板开启。】
一片淡蓝色的光幕,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眼前,只有他能看见。
姓名:李子成(契约者1108號)
等级:一级
力量:12
敏捷:8
体质:17
智力:7
魅力:7
自由属性点:3
物品:金疮药(小)x1
李子成看著那个自由属性点:3,忽然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妈的。
这三点属性,真是拿命换来的。
一个人,一桿刀,硬生生顶著上千韃靼骑兵衝锋,差一点就被剁成肉泥。
这买卖做得,实在是有点捨生取义。
李子成在心里自嘲,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了。
他的目光在属性点上停留了片刻,没有太多犹豫。
军医来看过,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伤得太重,筋断骨裂,没个三五月別想下床,以后能正常走路就是老天保佑。
放屁。
五日后就要去干一票大的,別说三五月,三天他都等不了。
眼下的问题,不是怎么活下来,是怎么最快地恢復战斗力,然后更有效率地去杀人。
体质17点,这个数字已经很说明问题。
军医看著必死的伤,在他这里,只要还有一口气,恢復就是时间问题。抗揍的能力,暂时够用了。
但是力量
李子成回忆起隘口血战,回忆起韃靼千夫长的分量。
对方的力量,毫无疑问在自己之上。
好几次硬碰硬,自己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骨头都在呻吟。
最后能贏,靠的是八极拳贴身近打的凶狠,是出其不意,是心够黑手够狠,说白了,是技术性击倒。
但凡当时自己慢了半秒,但凡对方的亲卫再多上来一个,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强。
国术讲究“一力降十会”。
技巧练得再好,人家一拳过来,你只能用脸接,那也是白搭。
活著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挨打。
活著,是为了更高效率地,打死別人。
“三点,全部加在力量上。”
李子成在心里默念。
光幕上,自由属性点:3,的数字瞬间归零。
力量,12那一栏的数字,开始跳动,最后稳稳停在了15。
一股热流,毫无徵兆地从心臟位置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深处的肌肉纤维,那些平日里锻炼不到的深层肌群,正在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迅速地膨胀,撕裂,然后重组。
这个过程带来一阵阵酸麻的痒意,混杂著伤口的剧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血肉里钻来钻去。
李子成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一声没吭。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然握紧。
咯嘣。
一声闷响。
不是骨节的声音,是空气被瞬间捏爆的声音。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掌心里的力量,那种攥紧时的密度和爆发力,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不是错觉,而是一种无比真实,可以被身体精確感知的提升。
这种力量带来的安全感,甚至比体质的提升,还要来得直接。
很好,很强大。
李子成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栏。
【物品:金疮药(小)x1】 “使用。”他没有丝毫犹豫。
命都快没了,还把药留著当传家宝不成。
一股清凉的药力凭空出现,精准地渗入他身体的每一处伤口。
原本火烧火燎的剧痛,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冰水,迅速得到了缓解。
紧接著,是一种混杂著麻痒的舒適感。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那些破损的肌肉和骨骼,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汲取著药力,开始自我修復。
紧绷的精神一鬆懈,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沉沉睡去。
帐篷外。
王富贵,赵铁山,石磊三个人,像三根木桩子一样杵在那儿,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得厉害。
王富贵揣著手,在帐篷前来回踱步,圆滚滚的身体硬是走出了几分焦灼。
他时不时地停下来,想凑到帐篷边上听听动静,又怕弄出声响,惊扰了將军休息。
这位昔日的市井老油条,此刻脸上的油滑早已不见,只剩下浓浓的担忧。
“你说,將军他到底能不能挺过来?”王富贵终於憋不住了,压低了声音问赵铁山。
赵铁山那张黑塔似的脸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闷声闷气地回了一个字。
“能。”
声音嘶哑,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
“將军是天上的猛虎星下凡,阎王爷不敢收他。”这是赵铁山最朴素的认知。
在他心里,李子成已经不是凡人。
一个人,挡住上千骑兵,还反杀了上百號人。
这种事情,评书里的那些大將,都得掂量掂量。
而他,是亲眼所见。那种衝击力,已经超出了他对人类勇武的理解范畴。
三人中,最沉默的是石磊。
他不像王富贵那样焦躁外露,也不像赵铁山那样盲目崇拜。
他就那么站著,抱著那柄比他自己还高的长刀,眼神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可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握著刀柄的手,却在发抖。
他也在担心。
但他担心的,和王富贵赵铁山,又有些不一样。
石磊的脑子里,一直在復盘那一天的血战。
他像一头狼,习惯性地分析著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將军为什么选择独自殿后?因为那是唯一能让情报和大部分弟兄活下去的办法。
將军为什么能挡住上千人?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是怪物,是神魔。
用自己的命,做最大的那个砝码,压上赌桌。
然后,他赌贏了。
石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
他想起了自己。
以前在边军,他也是一头狼,独来独往,只信自己手里的刀。
他瞧不起那些抱团取暖的同袍,觉得他们是绵羊。
可那天,当他看到李子成转身面对千军时,他想都没想,就想跟著冲回去。
为什么?
石磊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李子成在渡河时,那种仿佛洞悉天地的智慧。
或许,是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只是个想带著兄弟们活下去的疯子。”
石磊缓缓睁开眼,眼神里的最后一丝犹豫和孤僻,彻底消失不见。
他找到了自己的狮王。
这头狮子,不仅有最锋利爪牙,还有最聪明的头脑,最重要的是,他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所有人的前面。
跟著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值了。
“將军不会有事。”石磊开口了,声音异常坚定。
整个锐字营的驻地,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操练的號子声,没有士兵的喧譁声。
所有人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
伙房里,火夫们在小心翼翼地切著菜,生怕刀碰到砧板的声音大了。
校场上,士兵们没有进行队列操练,而是在各自的营房前,默默地擦拭著自己的兵器,检查著自己的甲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中间那顶属於主將的帐篷。
他们在等。
等他们的主心骨,醒过来。
这支刚刚组建,由一群刺头和悍卒组成的军队,在经歷了那场血与火的洗礼后,已经悄然完成了蜕变。
他们有了魂。
李子成,就是他们的魂。
只要这杆旗帜不倒,他们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这种凝聚力,这种发自內心的归属感,是李子成用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