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不卑不亢，从怀中取出那个小陶罐，双手奉上：“黄掌柜，这是晚辈新近研制的饮子，名为‘奶茶’，以茶为基，风味独特。
晚辈的铺子已决定主营此物，故而需要长期、稳定的茶叶，且数量不会小。今日特携样品前来，一是请黄掌柜品鉴指教，二是希望能与贵行创建长期合作关系，在价格上，盼黄掌柜能给予优惠。”
黄掌柜接过陶罐，打开盖子，一股混合着焦糖香、奶香和茶香的独特气味飘散出来，让他眉头微动。
他取过一个小茶匙，舀了少许品尝，细细品味了片刻，眼中讶色更浓。黄掌柜放下茶匙，盖上罐子：“味道确有新奇之处。王掌柜，你打算要多少，又要何种品级的茶叶？”
“首批，需一百斤，建州闽茶或品质稍好的两浙草茶皆可。”王平安知道量大从优的道理，但此时手中的钱确实不够。
“一百斤？”黄掌柜不动声色，这个采购量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此两种茶虽非上品，但也是正经路份的茶砖，滋味醇正。若是零售，一斤需一百二十文。若是王掌柜长期要货——”
他拖长了音调，观察着王平安的反应，“可按一百文一斤结算。如何？”
王平安没有立刻回答：“黄掌柜，一百文一斤……实不相瞒，晚辈小本经营，此价格压力不小。晚辈听闻，大批发商拿货，价格远低于此。晚辈虽首批只要一百斤，但意向是长期合作，日后销量起来，翻倍乃至数倍亦非不可能。”
“况且，”他指了指外面的陶罐，“此新品前景，黄掌柜也已亲尝。能否……再让一些？比如，八十文？”
黄掌柜闻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摇摇头“王掌柜，我跟你透个底，九十文绝无可能。此价已是看在可能长期合作的份上。王掌柜，茶本利薄，漕运、仓储、人工皆是成本。一百文，已是底线。”
王平安四下看了看，放低了声音，“黄掌柜，此番若合作顺遂，往后贵号便是我等在汴梁的首选，这每年的流水，想必是十分可观。给您的酬仪也必不可少。”
黄掌柜斜睨了一眼，随意地将手中罐子放在一旁，打断道：“王掌柜，你的心意老夫心领了。不过，我这茶行做的都是正经批发生意，往来客户也都是有字号、有铺面的。
你这小本经营，用量恐怕也有限。一百文已是底价，若不允，这合作之事，王掌柜还是去其他商号看看。”
这江南茶行已经是汴梁城内最大的商号，供货品质稳定。城中大多茶肆都是从他这里批发拿货。如果去其他商号看，已经是经过一轮加价了，价格可能会更高。
这门没敲开呀。
“江南茶行江南茶行倒闭了，王八蛋掌柜黄鹤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王平安蹲在江南茶行的对面路边，暗暗腹诽。第一批尽可以胡乱买些便宜的散茶糊弄，但是王平安一直坚信，我可以卖贵，但是我不能卖差的去糊弄。
而且后期的长期稳定供货，城内目前也就江南茶行能满足，这次谈成，利在后面。看来还得找个中间人去敲敲门。
王平安思忖再三，想到了刘管事，一般货物的流转，无论水路陆路，这个圈子应该都能牵上线。
王平安买了一包上好的果脯，去到了东水门码头。
刘管事依旧脾气火爆，他正在值房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核对货单。见到王平安，有些意外。他对这个曾帮他理清混乱货单、做事条理清淅的少年印象不错。
“平安哥儿，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整整。还有你那个什么因克赛尔表格再教我一下，都忘却啦。”
迅速理好帐目，刘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平安小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码头来啦？”
王平安将果脯奉上，态度躬敬：“刘叔，许久未来拜会，一点零嘴，不成敬意。今日前来，确实有件事想请刘叔帮忙牵个线。”
刘管事示意他坐下说。王平安便将自家研发出新品“奶茶”，急需稳定、优质的茶叶货源，想与江南茶行黄掌柜创建合作，但苦于没有门路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南茶行？黄掌柜？”刘管事捋了捋短须，沉吟道，“那可是个大商号，他们的茶叶走漕运的量不小。黄掌柜那人，眼界高得很，寻常人怕是连面都见不上。”
他看了看王平安，眼神意味深长，“你凭什么觉得，他能看上你这小本生意？”
“刘叔，小子不敢妄言。凭三样：其一，此‘奶茶’味道独特，汴京城中仅此一家，一经开卖必将引发风潮，销量可期；其二，小子虽本小，但志不在小，愿以首批一百斤订单为起点，寻求长期合作，价格可谈，并可预付定钱；其三，”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刘管事，“小子与刘叔相熟，深知码头规矩，日后若生意做大，这货物进出、仓储周转，少不得还要多多仰仗刘叔您行个方便。黄掌柜的货要走码头，我的货，未来也要走码头。这其中，或许还有更多可为之处。”
刘管事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眯着眼打量了王平安片刻，忽然哈哈一笑：“好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活络。看在你上次帮俺理清货单，又这般懂事的份上，这个忙，俺帮了，黄掌柜应该能给我几份薄面。”
“那就有劳刘叔牵线了。事不宜迟，今晚戌时初，小子在潘楼街张秀家园正店后院静阁备下一桌薄酒，还请刘叔和黄掌柜一同赏光。”
王平安的钱包厚度有限，最好的樊楼是去不起，太便宜的小吃店也不合适。这张秀家园正店的酒水可被列为“京城第一”，在此宴请，也有个说头。
“行，晚上吃饭也能轻松自得些。”
听懂刘管事的话中之意，王平安一阵尴尬。这时候的正式商务宴请一般都会放在中午，晚宴更多的是娱乐性的私人欢宴。但是今日已过正午，拖至明日午时宴请，便赶不上后日的产品发布。
管他呢，活动搞得花里胡哨一些也行。前世有这么多招待甲方的经验，还怕在应酬中搞不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