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初制成功，在小范围试喝中，获得了一致好评，赵二叔都咂摸着嘴说“比酒还上头”，这给了王平安很大的鼓励，但距离量产还需要不少步骤。
已经深夜，王平安睡不着，躺床上枕着双手看屋顶发呆。现在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成本。
糖霜在这时候算是绝对的奢侈品，一斤糖霜的价格更是得十贯左右。品质一般，价格却不菲。按照奶茶初步定价二十文来算，光是糖这一项，就能吃掉大半利润。
这个时候，南方已广泛种植甘蔗，并有了初步的制糖技术，但精炼的白糖价格昂贵，而粗制的砂糖或原料甘蔗，价格应该会低很多。那如果用砂糖呢？
颜色黄褐、颗粒粗糙的“土砂糖”，一斤的价格六百文，不足糖霜价格的十分之一，如果自己买甘蔗压制，价格更便宜。
试试！
王平安兴奋地爬起来，用剩馀的砂糖试做了一锅，主要还是焦糖味，但混合了多种风味，反而更丰富有层次。
要想进一步压成本，就自己熬。第二天清晨，王平安就迫不及待地去早市上订了一百斤甘蔗。
哼着小曲儿晃过来的赵二一推开院门，看到堆满院子的甘蔗，顿时就傻眼了，“平安哥儿这是……”
“二叔，多叫点人，把婶婶也叫来，另外让婶子把家里的所有大木盆全都带上，今天咱有大活儿要干。”
醒来的王芊芊，揉着眼睛走出屋子，看着满院的甘蔗，兴奋地直跳脚。
王平安削了一段甘蔗给她抓着啃，交代道：“芊芊洗漱完之后，跟虎子一起，去街市上让人送三十个羊肉馒头，再送一锅肉羹过来。”
“等贩子过来，再买十斤猪肉和十斤羊下水。今天你就辛苦些，等二叔家嫂嫂过来，你们一起操持中午的午饭，今天都是力气活儿，得吃饱。”
“好嘞。”王芊芊咔嚓啃着甘蔗。
不多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涌进了院子，倒显得院子有些拥挤。
“诸位长辈，小子王平安，是平安饮子铺的掌柜。大家瞅见那边堆成小山的甘蔗没？”王平安指了指，“那不只是甘蔗，那是躺着的金条！是汴河上漂着的银钱！就等着咱们今儿个，用这浑身的力气把它们变成亮闪闪的砂糖。只要今天能成功，那未来啊，银子就跟汴河水一样流到大家的兜子里啦！”
“今天还请大家尽心尽力，工钱按日结算，酒肉管够！咱卖力气的汉子，什么时候最开心？不就是兜里有钱，嘴里有肉嘛，当然，要是身边还有个小娘子，那就是神仙哩。”
一席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吃罢早饭，王平安家的小院子，就成了热火朝天的手工作坊。
没有专业的榨汁工具，只能靠土办法。赵二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带着几个汉子，用厚重的柴刀将甘蔗砍成一截截，然后试图用石臼捣碎。结果汁水四溅，还累得他满头大汗。
“不行不行，这得捣到猴年马月！”赵二叔喘着粗气。
王平安皱着眉，“二叔，咱们能不能做个小一点的碾子，靠转动来挤压？”
几人折腾了半天，用木头和石头勉强做了个手动挤压设备，虽然依旧费力，但比用石臼强多了。
浑浊的甘蔗汁总算被收集了起来。
接下来是熬煮。院子里支起了借来的大铁锅，甘蔗汁倒入锅中，大火煮沸。王平安负责指挥，二婶和芊芊负责添柴看火。
很快，问题又来了。甘蔗汁沸腾后，会产生大量的浮沫和杂质，需要不断撇除。一时间，院子里烟雾缭绕，糖汁翻滚，二婶和芊芊手忙脚乱地撇着沫子，被熏得眼泪汪汪。
“左边！左边沫子又起来了！”
“芊芊，火小点！要糊锅啦！”
王平安一边指挥，一边回忆着模糊的制糖知识，添加了一点石灰水帮助澄清。
经过反复煮沸、撇沫、搅拌，锅里的汁液终于慢慢变得粘稠，颜色也由浑浊转为透亮的琥珀色，空气中开始弥漫出诱人的糖香。
王平安用一根筷子挑起一点浓稠的糖浆，如果能挂住，火候就差不多了。
六月的温度已然很高，再加之不断蒸腾的热气，让厨房里的温度一度难以忍受，王平安都需要时不时地出去换换气。
接下来才是费力气的时候，将熬好的糖膏从锅中取出，放入大木盆里，不停的搅拌和捶打，赵二坚持自己做。
他已经赤裸着上身，汗珠凝结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一摔一打间，极具力量感。
第一批熬制的粗糖终于出炉了，虽然结晶不那么完美，颗粒大小不一，但王平安尝了尝，糖味纯正，焦香迷人，成本却只有购买成品糖的三分之一。
王平安给赵二叔和二婶重点讲解了注意事项，交代芊芊中午做饭多放点盐，卖力气的活计，盐分不够可不行。又让制冰坊送几大块冰块，放在厨房里降温。
王平安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干净的青布长衫，揣着一个小巧的陶罐——里面装了奶茶样品，这才走出了院门。跟砂糖不一样，茶叶可不能自己生产，需要稳定的渠道。
一踏入马行街的江南茶行，复合的茶香便萦绕鼻尖。店内装修清净雅致，这才是真正的宋氏美学。
靠墙的多宝格里，陈列着各式茶饼，从饰有精美龙凤花纹、价格令人咋舌的“北苑贡茶”，到品相普通、价格接地气的“雨前草茶”，等级分明。
一位茶博士正在角落为一位衣着体面的客人演示点茶，茶筅击拂茶汤的声音清脆而有韵律。
汴梁的江南茶行是分号，掌柜的叫黄鹤。黄掌柜正端坐在柜台后，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噼啪的脆响。
见到王平安，黄掌柜眼皮都未抬，只是淡淡地问：“什么风把王掌柜吹过来了。”
看来之前的“买一送一”还是整出点动静的。
王平安走上前，拱手行礼，声音清淅而沉稳：“黄掌柜，今日晚辈并非为零星采购而来，是有一笔长期买卖，想与黄掌柜郑重商议。”
“哦？”黄掌柜这才停下拨算盘的手，抬起眼皮，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王平安一番，“长期买卖？王掌柜且说说看。”
他并未立刻请王平安入内详谈，看来态度依旧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