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揣着那沉甸甸的银钱,回到屋里,和妹妹王芊芊两人对着油灯,摩挲了好几遍。
“哥,足足五两银子!”王芊芊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泛着青光的银两,声音带着做梦般的飘忽感。
“恩,是五两。”王平安长舒一口气,将钱重新用布包好,藏在里衣里,“这是咱们起家的本钱。从明天起,有的忙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平安就揣上银子去榷货务兑换成了散碎银两和一些铜钱。
然后直奔汴河边的东水门码头区,河上的水汽氤氲,还没被晒开。像赵二这样在码头讨生活的壮劳力,通常天不亮就会在那里等活。
果然,在熙熙攘攘的力工人群中,王平安一眼就看到了赵二那壮实的身影,他正跟几个相熟的汉子蹲在路边,就着咸菜疙瘩啃着一块干饼。
“赵二叔!”王平安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赵二抬头见是他,有些意外,三两口把饼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来:“平安?这么早,找俺有事?”
“二叔,我想请您帮个忙。”王平安开门见山,指了指自家铺面的方向,“我那间临街的铺子,打算收拾出来做点小生意,但铺子实在是破旧,想请您帮忙找两个信得过的匠人,修缮一下门面,里面再简单弄弄,打个结实的柜台,再弄几套桌椅。”
赵二叔一听是这活儿,拍了拍胸脯:“这事包在俺身上!码头上有相熟的木匠、泥瓦匠,手艺实在,价钱也公道!俺这就去给你寻来!”他为人豪爽热心,见王平安这半大孩子真要干正事,也乐意帮一把。
“那就多谢二叔了!”王平安连忙道谢,随即压低声音,“工钱料钱,按市价给,绝不让二叔难做。另外……”他摸出约莫五十文钱,塞到赵二手里,“这是给二叔的辛苦钱,跑腿费心,不能白忙活。”
赵二一愣,看着手里那串钱,连连推拒:“哎呦,这可使不得!乡里乡亲的,帮个忙咋还能要钱!”
王平安却执意塞给他:“二叔,亲兄弟还明算帐,您帮我连络,费心监督,这是应得的。您要是不收,侄儿以后都不敢麻烦您了。”
赵二推辞不过,看着王平安认真的眼神,便憨笑着收下了:“成!那俺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放心,俺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匠人,用料也盯紧了,绝不让你这钱白花!”
搞定了“项目监理”,王平安马不停蹄,又赶往汴京城的商税务。这可是正事,做生意不登记,那就是“匿税”,被抓住可不得了。
商税务的门脸不大,里面坐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皂隶服饰的老吏,正慢悠悠地喝着茶。王平安走进去,按照规矩,说明了来意,要在旧曹门街开一家饮子铺。
老吏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姓名?籍贯?铺作是何名号?是行户还是投行?”
“有劳官人,小子王平安,汴京本地人氏。铺子名叫‘平安饮子’。小子自家经营,算是行户。”(注:行户指独立经营的小手工业者或商户,投行指投靠大商行)
老吏点点头,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开始磨墨登记。看着他悠哉悠哉的,王平安等的都心焦。太官僚!办事效率太低!王平安暗暗吐槽。
流程倒不复杂,主要是登记姓名、住址、经营项目、铺面位置。末了,老吏放下笔,伸出两根手指:“登记造册,入行例钱,两百文。”
王平安早有准备,利索地数出两百文钱递过去,另外又拿出一小串钱,大概掂了掂,约莫五十文,手一翻,掉入桌下,落在老吏的袍子上。
老吏斜着眼瞥了一下,两腿一夹,便将钱隐藏了起来,老受贿了!老吏面色稍缓,收了例钱,在册子上盖了个红印,又递给王平安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饮子行”和一些编号。
“小子拿好了,这是凭证,按季来缴纳税钱。莫要失了。”老吏叮嘱一句,便不再理会他。
王平安拿着这块小小的木牌,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这算是拿到了“营业执照”,可以合法经营了。他掂量了一下剩下的钱,又去杂货市转了转,订购了一批最便宜的粗陶碗和两个用来盛放饮子的大瓦缸,约好了送货时间。
等他忙完这一切回到自家小院时,已是下午。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进去一看,只见赵二正带着一个木匠和一个泥瓦匠在忙活。铺面的旧门板被卸了下来,工匠正在清理腐朽的门框,准备换新的。赵二叔则在一旁帮着和泥搬砖,干得满头大汗。
“二叔,辛苦您了!”王平安赶紧上前。
“不辛苦,应该的。”赵二叔抹了把汗,咧嘴笑道,“木料和青砖都拉来了,李木匠手艺好,保证给你做个结实的柜台。王瓦匠也说,两天就能把这门脸收拾利索!”
“哎,有劳您。”王平安又订了一批卤羊下水。干的都是力气活,肉食和盐巴可少不了。
王平安看着忙碌的场面,心里充满了期待,有了这一间店铺,有了稳定进项,才能长久解决吃饭问题。
妹妹兴奋地不断归置着院子里的杂物,又去井边打了水给工匠们喝。
接下来的两天,小院里充满了忙碌的气息。工匠们手艺娴熟,门面焕然一新,虽然依旧朴素,但好在也干净整齐。
一个结实的原木柜台靠墙立了起来,还打了几张简易的长条桌和板凳。王平安订的粗陶碗和瓦缸也送到了,兄妹俩仔细地清洗了无数遍。
期间,王友德派了个小厮来看了眼,见确实在正经修缮,没说什么便回去了。
倒是街坊邻居,见这沉寂已久的铺面突然热闹起来,都好奇地张望,得知是王家小子要开饮子铺,议论纷纷,有看好的,也有摇头觉得小孩子胡闹的,半大小子还做起生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