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抱大腿!工部与兵部相争,抢夺沉阁老
武课试讲结束后。
内阁首辅张居正特意叮嘱旁听的官员们,沉念所讲内容,皆不可外传。
沉念这套新文伐之策,实际讲述的是一种“大明乃天下共主”的统治观。
讲究文火慢炖,需君臣着眼百年,长期布局,以更高视野,更大格局去处理战争,处理周边与海外诸国的关系。
如此,大明才能国祚绵长,后浪永昌。
……
午后,兵部前厅。
英国公张溶、兵部左侍郎梁梦龙、兵部右侍郎王一鄂与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蒋遵聚在一起。
此次武课试讲。
那绝对是朝着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溶等人不怨沉念,只恨自身水平有限。
长期以来,因以文驭武之国策,京中武将以及进士出身担任武职的武官们,都遵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生存原则。
尤其是在外掌控实权的武将。
宁愿贻误战机,也绝对不敢执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一套作死的规矩。
若有一段时间表现过于优秀,还必然要故意犯下一些小过错。
比如:生活奢靡、纳妾、嗜酒等,不然在军中威望太盛,容易被文官冠以“武将做大,有割据之嫌”的罪名。
因为这种氛围,使得武官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一些武官本没有那么差劲,但因一直受文官与巡守太监的监管,慢慢也就不会用脑了。
但是,当下与往昔已有大大不同。
明眼人都能看出,小万历准备改革军伍制度,将天下军权牢牢抓到自己手中。
武官们若再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得过且过”的态度,那大概率就要提前致仕了。
经过此事后。
武官们即使拿不出强军之策,也必须拿出一番励志图新的态度来。
不然,本就被架空的五军都督府会成为更无用的摆设,而真正的兵部尚书永远都是内阁首辅。
张溶轻捋胡须,有些憋屈地说道:“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可以在朝堂没有太多存在感,但不能被文官们视作是草包!”
“丢人丢到此等程度,我们必须要将面子找回来,三位可有提高武官武将地位的良策?”
兵部右侍郎王一鄂微微撇嘴。
“并非没有良策,只是难以施行。朝廷若能每年拨一百万两银用于火器的发明与制造,最多三年,保准能研制出杀伤力更大的火器;陛下若能不时奖赏武将,再将京营军费翻一番,兵卒们感觉到有奔头后,战斗力绝对能提升许多……”
“唉!关于钱的计策,提之无用,三月份我们职方清吏司申请了一座仓库,到如今还未曾分到。”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蒋遵无奈地说道。
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当下的朝堂,全是一条鞭法、裁革冗官冗职策,以及让百姓如何吃饱肚子的讨论,外加小万历又将心思全放在精武学院上,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诸多不着急的事情,自然不被重视。
随即,蒋遵看向一旁的兵部左侍郎梁梦龙。
“下官听说,明年年初,梁部堂将会外出巡视海贸,而咱们身在辽东的方部堂(兵部尚书方逢时)又即将致仕。那明年年初,咱们兵部的格局大概率是梁部堂擢升为尚书,然后出巡海贸,由王部堂总领兵部事,到那时咱兵部将会更加势弱,陛下与内阁如此安排,还是觉得咱们兵部不忙啊!”
“大事皆由内阁来定,兵部确实不忙!”兵部右侍郎王一鄂无奈说了一句实话。
一旁,英国公张溶冷哼一声,道:“五军都督府更不忙!”
明初,五军都督府曾是最高的军事统帅机构,但目前的职责,就剩下管理京营日常操练与天下卫所兵卒文档。
武将家族的一众勋贵,干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至于兵部,虽然说有调兵选将、武官选授、掌管驿递、军事装备、传达军令等的权力,但此权力如今却被内阁牢牢抓在手里。
因此,兵部掌控的全是锁碎,五军都督府负责的更是锁碎中的锁碎。
这种锁碎,是最易消磨斗志的。
这时,兵部左侍郎梁梦龙眼珠一转,露出一抹笑脸。
“三位,我觉得我们当下再提什么治军新策,最多就是小打小闹,没准儿还会因考虑不周而被驳回。方部堂即将致仕,我明年年初也确实需要巡视海贸,内阁已打过招呼了!”
“如果……如果……我不补任兵部尚书之职,推举沉阁老担任呢?”
听到此话,张溶、王一鄂、蒋遵三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若沉念能任兵部尚书,那武官武将们的天就亮了!
沉念朝着朝廷要钱发展兵部绝对比他们要好使且能大大提高兵部在朝堂的话语权。
“有道理啊!子珩身为阁臣,有担任兵部尚书的资格,外加户部已有殷阁老管控,子珩该来兵部了!”
“梁部堂,大义啊!”张溶朝着梁梦龙拱手,后者连忙谦虚地还礼。
“哈哈,沉阁老若来兵部,咱们兵部官员绝对也有走到吏部、户部、礼部衙门前昂首挺胸的一天!”王一鄂说道。
去年年底,户部准时完成全国清丈事宜,一众户部官员列队汇禀的场景,令王一鄂羡慕不已。
直到现在。
兵部官员遇到户部同级别官员,都感觉自己矮对方一头,见面总是先拱手。
拱晚了,都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有可能,有极大可能!陛下当下正是推举沉阁老之时,又对军事感兴趣,只要我们寻到良机推举,陛下一定会同意的!”蒋遵兴奋地说道。
“好,那咱们就等待良机,推举沉阁老任兵部尚书!”梁梦龙高声说道。
……
沉念若听到此四人这番议论,绝对能高兴得笑出声来。
他本就打算争取兵部尚书之职,梁梦龙等人之举是如虎添翼,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让他心想事成。
……
十月十三日,清晨,常朝之上。
小万历正式宣布沉念为武讲官,每月武讲五次,时间定在日讲之后,一次为一个时辰。
常朝之后。
小万历立即命人赐沉念白金五十两,丝帛三表里,外加点心三盒。
其中点心三盒,皆不一样。
还特意标明,一盒赠沉母、一盒赠沉妻,一盒赠沉念的儿子与女儿。
小万历如此细心,是因明白沉念将家人看得甚为重要,对沉念好,不如对沉念的家人好。
武课未讲而先赏。
显然是沉念的武讲试讲全面压制了一众武官们。
许多官员虽不知沉念武课试讲讲得什么内容,但已感觉到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沉念继续往上走了。
小万历对他的恩赏,已超越了当年对张居正与吕调阳的规格。
……
午后,秋阳璨烂。
六十七岁的工部尚书李幼孜与四十八岁的工部左侍郎曾省吾围坐在庭院中的一处石桌前。
李幼孜道:“三省(曾省吾,字三省),老夫准备这个月就致仕了!”
“啊?部堂,为何如此突然,您……您年初不是说还要再干一年吗?”
李幼孜笑着摇头。
“老夫的身体实在熬不住了!最初,老夫想的是待时良(潘季驯,字时良)治理河漕功成便致仕,然后又想看看一条鞭法的成效如何,才在年初时决定再干一年,但当下,确实不行了,你难道没有听过下面人送给老夫的外号?”
“外号?”曾省吾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再装傻,老夫就要打你了啊!说,什么外号?”李幼孜伸手就要打曾省吾。
曾省吾无奈,只得吐出三个字:李三壶。
李幼孜身体肥胖,平时爱喝酒,爱饮茶。
此爱好,朝堂百官皆知。
近两年随着他年龄增大,经常生病,就有些控制不住身体,于是,无论是他的公房里、乘坐的马车上,都会放置一个尿壶。
茶壶、酒壶、尿壶,故名李三壶。
连尿壶都要随身携带,可想而知他的身体有多糟糕。
李幼孜接着道:“明日,老夫便准备呈递致仕奏疏,而新的工部尚书,老夫将推举一个比你还合适的人选,沉阁老!”
“沉阁老?那……那确实比我合适!”
李幼孜接着道:“今日沉阁老担任武讲官后,老夫看到兵部左侍郎梁梦龙与右侍郎王一鄂笑容璨烂,老夫猜测,他们可能已生出了推举沉阁老担任兵部尚书的想法!”
“有可能!兵部方尚书即将致仕,若梁部堂推举,沉阁老还真有可能成为兵部尚书!”曾省吾分析道。
李幼孜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要截胡,让沉阁老总领工部,沉阁老可能不通技术,更不懂桥梁道路房屋河道修建,但是他能弄来钱,能弄来人,甚至没准儿将火器制造也能移到咱们工部,此举,对工部大益也!”
“三省,你才四十八岁,晚两三年担任工部尚书亦不晚,在沉阁老引领两三年后,交到你手里的,必然是一个在朝堂话语权更强,存银更多,对新政影响更大的工部,你可愿意让一步,撰写奏疏,推举沉阁老?”
“我……我愿意,我巴不得呢!工部让沉阁老带,绝对比我带得好!”曾省吾表现得尤为激动。
“好,那明日老夫提交致仕奏疏并举荐沉阁老总领工部后,你随上一份奏疏,讲述工部需要阁臣提携,举荐沉阁老!”
“没问题!”曾省吾非常兴奋地说道。
若到年底,兵部尚书方逢时致仕,兵部举荐沉念任尚书时,他们再抢沉念,大概率是抢不过兵部的。
……
翌日一大早。
工部尚书李幼孜与工部左侍郎曾省吾的奏疏便呈递到了通政使司。
随后,分发到了内阁值房,张居正的面前。
“哼!想的真美,这二人是将子珩当作工部的救世主了,当下,哪个衙门不想让子珩成为他们的主官?”
当即,张居正在票拟中,驳回了李幼孜的致仕奏疏,并令中书舍人唤二人来内阁一趟。
与此同时。
兵部左侍郎梁梦龙听到了工部尚书李有孜请辞以及推举沉念总领工部事的消息。
梁梦龙大惊,没想到会被截胡。
他担心小万历与张居正太宠信沉念,直接同意任命沉念为工部尚书,当即叫上兵部右侍郎王一鄂,直奔内阁。
……
内阁值房。
张居正正在思索着如何痛骂李幼孜与曾省吾一顿,忽然听到兵部左右侍郎梁梦龙与王一鄂有要事求见,当即唤二人来到他的面前。
梁梦龙是个急性子,说话开门见山。
“阁老,您可千万不能同意沉阁老任工部尚书啊!沉阁老在军事上建树非凡,又是陛下的武讲官,今年年底,方部堂就要致仕了,明年年初,下官又要巡视海贸,沉阁老担任兵部尚书才是更好的选择啊!”
“是啊!张阁老,我们兵部特别欢迎沉阁老,沉阁老来兵部才能展现他在军事上的才华,前往工部纯属屈才!”王一鄂补充道。
张居正听到这番话,便清楚此二人打的什么算盘了。
二人与李幼孜、曾省吾想的一样,自认想不出良策来改造本衙门,故而想让沉念前往。
就在张居正准备开口教训二人时,外面的中书舍人走到了门口。
张居正看向他,道:“讲!”
“阁老,工部李部堂与曾部堂来了!”
张居正缓了缓,看向梁梦龙与王一鄂。
“二位,工部的两位部堂与你们的想法一致,你们先在隔壁茶室商量一番,然后再来找我如何?”
说罢,张居正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梁梦龙与王一鄂朝着张居正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二人觉得工部在抢他们预订好的兵部尚书,正有一肚子话想要与工部理论呢!
……
片刻后,茶室内。
工部两部堂与兵部两部堂吵了起来。
“李部堂,曾部堂,你们太过分了!沉阁老明明更适合我们兵部,你们明知我们兵部方部堂年底就要致仕,却提前来抢人,此举是不是太下作了?”
“梁部堂、王部堂,什么叫做沉阁老更适合你们兵部,老夫身体有疾,请求致仕,且有权推举新的工部尚书,怎么是与你们兵部抢人?你们的方部堂向朝廷呈递致仕奏疏了吗?你们连奏疏都没有,就在张阁老面前胡闹,真以为我工部惧你们兵部吗?”
“我……我……我立即就向方部堂写信,请求他立即呈递致仕奏疏,沉部堂就是我们兵部的,你们工部绝对抢不走!李部堂,我观你脸色红润,声音甚是洪亮,恐怕是在欺瞒陛下,陛下一定不会让你早退致仕的!”
“老夫欺瞒陛下?你可知,工部一众胥吏已称老夫为李三壶,我这个离不开尿壶的工部尚书,再不致仕就要给朝廷丢脸了!”
……
四大部堂争吵的声音非常大。
张居正坐在桌前,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他气呼呼地说道:“四大部堂官,为了抢夺子珩,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