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聿明沉默了许久。
“三个月……”他喃喃自语,象是在咀嚼这三个字背后的血腥味,“真的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妈的,听起来真带劲。”
那种技术狂人骨子里的挑战欲,被林凡这番话彻底勾了起来。
按部就班地在大公司里做一颗螺丝钉,哪有在悬崖边上跳舞来得刺激?
“我答应你。”高聿明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再有之前的试探和调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断,“我去帮你,也帮方建。但是林凡,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薪资待遇我不谈,按市场价走就行,我不缺那点钱。但我要求在项目里拥有绝对的技术决策权,你不能插手,方建也不能。”
“可以。”林凡答应得很干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只看结果。”
“第二……”高聿明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迟疑,甚至带着几分愧疚,“关于何总。”
林凡眉梢微挑:“何婉瑜?”
“是。”高聿明叹了口气,“当年我落魄的时候,是何总拉了我一把。虽然她在商言商,但我不能做白眼狼。这次我跳槽去帮你,等于是在背刺她。毕竟苏家和何家,现在是竞争关系。”
“你想怎么样?”
“我要给她一个交代。”高聿明的声音坚定起来,“我手头在何氏还有几个收尾的项目,我必须做完交接。另外……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将来你们在非内核利益上发生冲突,在不损害苏氏利益的前提下,能不能……给何家留一线?”
林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停住了。
他没想到,高聿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名利场里,这种带着江湖义气的“愚忠”,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格外珍贵。
一个念旧情的人,总比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更值得信任。
“高聿明。”林凡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看来我没看错人。”
“什么意思?”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林凡说,“至于何总那边,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来苏氏,或许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未必是坏事?”高聿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挖了她的人,还要抢她的市场,这还不是坏事?”
“以后你会明白的。”林凡没有解释太多,苏家内部的这潭浑水,以及他和苏铭哲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现在还不是全盘托出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紧接着,打火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第三吗?”林凡问。
“有。”高聿明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变得格外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林总,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你说。”
“你其实……”高聿明停顿了两秒,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是不是不姓林,而是姓苏?”
车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这个问题在他预料之中,又仿佛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林凡反问,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很重要。”高聿明回答得斩钉截铁,“这决定了我是在陪一个职业经理人玩票,还是在陪未来的……掌舵人打江山。”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高聿明继续说道:“外面对你的身份众说纷纭。有人说你是苏董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有人说你是苏家找来的挡箭牌。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定心丸。”
“如果你只是个外来空降的高管,哪怕你能力再强,手段再狠,你也很难真正进入这种家族企业的权力内核。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会把你当枪使,用完就扔。苏铭哲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规则内‘合理’消失。”
高聿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冷彻:“但如果你姓苏,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家事,是夺嫡。在古代,这叫‘争大统’。只要你不死,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就是聪明人。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遮遮掩掩。
高聿明虽然是个搞技术的,但他在商场这个大染缸里泡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他不在乎老板是不是好人,他在乎的是老板有没有那个“命格”去赢。
地落车库的空气阴冷潮湿,带着一股机油和陈年灰尘混合的味道。
电话那头,高聿明屏住了呼吸,甚至连打火机的火苗似乎都凝固在半空。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决定他是否要将后半生全部押注的答案。
“高总。”林凡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平静得有些失真,“你知道狼和狗的区别吗?”
高聿明愣了一下:“什么?”
“狗有主人,所以它在乎脖子上的项圈刻着谁的名字。”林凡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那双幽深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但狼没有主人。狼只在乎哪里的肉最肥,哪里的血最热。”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狂气:“至于我姓林还是姓苏……等到我把猎物咬断喉咙,踩在脚下的那一刻,世人自然会给我一个最准确的称呼。”
“到时候,我说我姓什么,我就姓什么。”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五秒钟。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是烟吸进肺里太深被呛到的声音。随后,高聿明那沙哑却带着几分癫狂的笑声传了过来。
“咳咳……哈哈哈哈!好好好!”
高聿明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但那种压抑已久的郁气似乎随着这笑声一扫而空,“林总,你比苏铭哲那个伪君子,带劲多了。这才是我们要找的头狼!”
“既然林总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扭扭捏捏,就显得太娘们儿唧唧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很重,夹杂着电流的嘶嘶声,象是某种决断前的最后挣扎。
“给我三天时间。”高聿明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意味,“我把手头何氏的项目做个收尾。另外,我有两个一直跟着我的兄弟,搞底层算法的,技术没得说,就是脾气有点怪。这几年我起起落落,他们没少跟着吃挂落。我想带他们一起走,得先问问他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