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她将茶杯放回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办公室里压抑的寂静。
她转身拿起一份蓝色的文档夹,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推到林凡面前。
“这个,你看看。”
林凡的目光落在文档夹上,没有动。
“你父亲和我商量过了。”温晚晴的语气变得有些公式化,象是在宣读一份决议,“你回苏家这么久,也该正式拥有属于你的东西。这是苏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权转让协议。”
她顿了顿,补充道:“是从我个人名下划转的,手续都办好了,你签个字就行。这是我能动用的权限,不需要经过董事会。”
百分之三。
苏氏集团,市值数百亿的商业帝国。
这百分之三的股权,意味着几亿的资产,意味着每年数不清的分红,更意味着在董事会里拥有了一席之地,拥有了真正的话语权。
这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
然而,林凡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份文档一眼,只是静静地看着温晚晴,那眼神深邃得象一口古井。
良久,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如果是在昨天下午五点之前,您把这份协议给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淅,“我或许会很高兴,也说一声谢谢。”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温晚晴。
“但是现在,在我女儿刚从绑匪手里逃出来,身上还带着伤,惊魂未定的时候,您拿着这份协议来找我……”
林凡的声音冷了下去,像淬了冰。
“这很难让我不多想。”
温晚晴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精心维持的、属于苏家主母的端庄与从容,在这一刻被林凡这句话击得粉碎。
“林凡,你……你误会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斗,“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茶几上的那份蓝色文档夹,象一块沉重的墓碑,横亘在母子二人之间。
温晚晴的手指还搭在文档夹边缘,保养得当的指甲上涂着裸色的甲油,透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精致。
林凡忽然笑了。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眼角的细纹里仿佛都夹杂着刀锋般的冷意。
“咱们都是成年人,别玩那种‘三岁小孩’的过家家游戏。”林凡身体后仰,靠在真皮沙发上,目光如炬,“昨晚子枫出事,今天一早警察还没结案,您就把这份价值几个亿的协议摆在我面前。您敢摸着良心说,这跟苏铭哲没关系?跟昨天的事没关系?”
温晚晴的脸色变了变,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林凡的视线,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林凡,你想多了。”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铭哲做事,一向有分寸,我不相信他会对一个孩子下手。这股份,确实是我和你父亲早就想给你的补偿。”
“补偿。”
林凡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象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那我问您,如果昨天子枫没出事,这份协议,今天会出现在这儿吗?”
温晚晴语塞。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的细微嗡鸣声。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流着她的血,却陌生得让她心慌。
那双眼睛里没有贪婪,没有欣喜,甚至连愤怒都被一种可怕的冷静包裹着,象是在审视一个憋脚的罪犯。
“林凡……你是觉得,我在拿钱封你的口?”
“难道不是吗?”
林凡反问,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字字诛心,“昨晚子枫被绑,今天苏铭哲就在会议室里急着通过启储的案子。紧接着,您就把这份价值连城的协议摆在我面前。”
他身体前倾,那股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狠劲,此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温晚晴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我现在签了字,拿了这几个亿。明天警察查到苏铭哲头上,我是不是就该看在这百分之三的面子上,说一句‘家和万事兴’,然后撤案?”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买卖,划算啊。用百分之三的股份,买苏家大少爷的清白,买苏氏集团的脸面,还能顺便买断我对女儿的愧疚。”
“够了!”
温晚晴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林凡,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眼框泛红,“我也是个母亲!子枫是我的亲孙女,她受了罪,我心里的疼不比你少!”
林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象是在等她发泄完。
温晚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重新坐回沙发上。
她看着林凡,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强硬。
“我知道你在怀疑铭哲。”温晚晴的声音低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也知道,这个家里,很多人都不干净。但是林凡,你要相信我一次。”
她伸出手,越过茶几,似乎想去握林凡的手,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那份文档。
“这股份,和你父亲没关系,和铭哲没关系,甚至和子枫的事也没关系。这只是我看你太难了……”
温晚晴的目光落在林凡那件有些褶皱的衬衫领口。
“你看看你现在累成什么样了?你本来不用过这种日子的。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站在云端,而不是在泥潭里打滚。”
她喝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她有些发寒的心口。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觉得家里偏心铭哲。但你要明白,铭哲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年,苏氏集团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董事会那些老狐狸,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商场如战场,不是谁嗓门大、谁有理就能赢的。铭哲手里握着的资源、人脉,是你想象不到的。”
林凡依旧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些话,很刺耳,但也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