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一愣:“现在?那是给海外部预留的……”
“现在它是我们作战室。”林凡打断他,眼神不容置疑,“海外部要是有人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明白!”何劲也不废话,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往外走,走路带风。
林凡又看向方建:“叫上你的人,现在立刻去那个办公室。洗把脸,把这一身颓气给我洗干净。半小时后,我要看到具体的倒排工期表。记住,你们只有三个月,每一秒都是钱。”
“是!”
方建大吼一声,转身冲着那帮还愣着的工程师挥手:“都听见了吗?别特么发愣了!干活!让他们把家都搬过来!”
一群人象是被注入了肾上腺素,抱着计算机和文档箱,跟着方建冲出了会议室。
原本拥挤嘈杂的会议室,瞬间空了下来。
林凡站在原地,紧绷的肩膀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觉得更沉了。
就象是一根拉到了极限的皮筋,在松手的那一瞬间,不是解脱,而是酸麻。
林凡转身走出会议室。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吸走了脚步声。
四周很安静,只有远处办公区隐约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但林凡现在的脑子里,却象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乱叫。
回到办公室后,宽大的落地窗前,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照得满屋子金灿灿的,甚至有点刺眼。
林凡走到办公桌前,想去拿杯水。
手伸到半空,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斗。
这是低血糖加之极度透支的反应。
从昨天到现在,每一秒钟,他的神经都崩得象钢丝一样紧。
肾上腺素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变成超人。
但这玩意儿也是高利贷,现在药效过了,连本带利的副作用全找上门了。
林凡跌坐在沙发上。
原本只是想坐下来缓口气,解开领带透透风。
可身体刚一接触到柔软的沙发靠背,就象是断了电的机器,所有的指令都在瞬间失效。
眼皮重得象灌了铅。
大脑还在试图下达“抽根烟提提神”的指令,但身体已经彻底罢工。
他身子一歪,头靠在扶手上,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
三秒钟。
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重。
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
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碎片。
最后的画面始终定格在苏铭哲那张永远挂着假笑的面具上。
林凡是被渴醒的。
喉咙里象是被人塞了一把干沙子,火烧火燎地疼。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得象灌了铅。
意识回笼的瞬间,一缕极淡的、冷冽的沉水香萦绕在鼻尖。
这种味道很高级,不象是写字楼里那种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倒象是某种经过岁月沉淀的老物件散发出来的幽香。
林凡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惨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落地窗。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远处的高楼大厦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把江城的轮廓勾勒得象一只蛰伏的巨兽。
他动了动身子,身上滑落下来一件东西。
是一条深灰色的羊绒毯子,触手温润细腻,带着体温。
林凡愣了一下。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
林凡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长期处于应激状态下的本能反应。
他迅速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的来源。
办公室的会客区,那张平日里只有客户才会坐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温晚晴。
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色旗袍,外面披着一件素色的披肩,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她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静静地看着他。
“您怎么来了?”
林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撑着扶手坐直了身子,那条羊绒毯顺势滑到了腰间。
“我去医院看了子枫,静雅说你回公司了,电话一直打不通。”温晚晴放下茶杯,瓷杯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不放心,来看看。”
林凡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手机。
黑屏。
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睡了多久?”林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到了之后,两个小时。”温晚晴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古董表,“你的下属本来想叫醒你,说是有文档要签,被我拦住了。”
林凡苦笑了一下。
那帮家伙,估计是被温晚晴这尊大佛吓得不敢进门了。
“我不怎么来公司。”温晚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他们怕我也是正常的。”
确实。
作为苏家的主母,温晚晴大多数时候都是深居简出,在老宅里养花弄草,或者出席一些必要的慈善晚宴。
象这样直接杀到集团内核业务部门的办公室,恐怕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林凡掀开身上的毯子,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大杯凉水,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激得他打了个激灵,脑子终于彻底清醒了。
“您去医院了?”林凡放下纸杯,转过身靠在办公桌沿上,看着温晚晴。
“去了。”
温晚晴的目光在林凡那张略显憔瘁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子枫是个好孩子。虽然受了惊吓,但教养很好,看到我还知道叫奶奶。”
说到“奶奶”这两个字时,她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静雅把她教得很好。”林凡平静地回了一句。
“是很好。”温晚晴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比予安懂事。予安被我们惯坏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提到苏予安,林凡的眼神冷了几分。
她之前对赵子枫的态度,林凡可没忘。
“小孩子犯错正常,但要是屡教不改,那就是大人没教好。”林凡这话意有所指。
温晚晴沉默了片刻。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林凡话里的刺。
但面对眼前这个失散多年、满身伤痕却又倔强得象头驴的亲生儿子,她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