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是一个地落车库，陆彦齐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副驾，打开车门。
白晓从车上下来，很自然地挽住他的骼膊，仰头对他说了句什么，笑得很甜。
陆彦齐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电梯。
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没有声音。
但那种亲昵和自然，是装不出来的。
“苏铭岚呢？”林凡问，“她就一点都不知道？”
“她知道。”周全的回答很肯定，他在平板上划了一下，屏幕切换到一个新的文档夹。
文档夹里，首先是密密麻麻的消费记录。
周全的手指点在几条被标红的记录上：“陆彦齐给白晓买房买车后，她在高奢品的消费上，总价值超过八位数。这种频率和金额，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消费范畴，更象是一种情绪宣泄。”
林凡看着那串长长的数字，没说话。
他想起了苏铭岚拎着包，趾高气扬地出现在他家老房子里的样子。原来那份优越感背后，藏着这样的不堪。
周全又点开另一个子文档夹，里面是一些会所的会员信息和消费凭证。
“她还是江城三家顶级私人会所的，”周全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象是在介绍一家公司的财报，“我查了她近期的消费记录，很频繁。而且，她每次去，都会有几笔固定的大额现金支出，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
这四个字，比任何直白的描述都更有想象空间。
“她这是在跟陆彦齐对着干。”林凡得出了结论。
“可以这么理解。”周全继续往下划，屏幕上出现了一家心理诊所的名字，“她从一年前开始，就在这里接受心理咨询，频率从最初的一个月一次，变成了现在的一周一次。”
周全把平板计算机推到林凡面前：“我把所有的时间线都做了整理。陆彦齐给白晓买车买房的时间点，和苏铭岚消费激增、频繁出入会所、以及心理咨询频率增加的时间点，高度重合。”
“所以，她什么都知道。”林凡靠在椅背上，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苏铭岚那身扎人的刺，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被婚姻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烂事，一根根养出来的。
她就象一只被困在华丽笼子里的刺猬，伤不到外面的人，只能把所有的刺都对准自己，和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她为什么不离婚？”林凡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周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才开口：“林先生，对苏铭岚这样的人来说，离婚，就等于承认自己输了。输给了那个叫白晓的年轻女孩，输给了她自己选的婚姻。她从小到大都活在苏家的光环下，‘陆太太’这个身份，是她社交圈里的勋章。丢了这枚勋章，比杀了她还难受。”
周全看着林凡，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通透：“她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气，是‘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二十多年的付出，最后便宜了别人。所以她用这种方式报复，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要用这种互相伤害的方式，维持一个表面的平衡。”
包间里安静极了。
林凡看着平板上那张属于苏铭岚的文档，心里五味杂陈。
可怜吗？
确实可怜。
但一想到她对自己妻子和女儿那副刻薄的嘴脸，那点同情就烟消云散了。
他现在手里捏着两张牌。
一张是陆彦齐的婚外情，另一张，是苏铭岚的“报复性”堕落。
这两张牌，单独打出去，可能只是掀起一点风波。
但如果凑在一起，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扔上牌桌，炸掉的，可能就是整个苏家的体面。
“好了。”林凡把平板计算机推了回去，上面那些不堪的记录，他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周全把平板上关于陆彦齐的文档夹关掉，屏幕恢复到主界面。
“最后是陈语薇。”周全的声音将林凡从苏家那滩烂事里拉了出来。
“她之前挂名的那家公司，我查了，暂时看不出问题。”周全的语气很客观，“对了，她从清风馆离职了。”
林凡“恩”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在街边面馆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女人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肉夹给女儿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酸楚。
那不是贫穷带来的窘迫，而是身为母亲，无法给孩子更好生活的无力与自责。
她必然会接受李伟的那份工作。
人在吃不起的饭的时候，尊严真的值不了太多钱。
林凡摆了摆手：“暂时不用再查她了。”
周全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把重心，放在苏铭哲身上。”林凡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尤其是二十一年前那份‘检测’报告。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要找到它。”
“明白。”周全把平板收回那个半旧的双肩包里，拉上拉链。
他的任务完成了。
林凡站起身，走到窗边。
“周全。”他忽然开口。
“林先生？”
“你觉得，一个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林凡的声音很低，象是在问他，又象是在问自己。
周全，这个习惯用数据和逻辑思考的人，第一次被问到了一个无法量化的问题。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当他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坏，而是‘理所当然’的时候。”
林凡的身体微微一震。
理所当然。
是啊，在苏铭哲看来，这一切或许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生来就该是苏家的少爷，他的人生就该是锦衣玉食，指点江山。
而自己，那个真正的苏家血脉，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错误，一个需要被修正，被隐藏的bug。
在他的世界里，这才是正常的秩序。
林凡笑了。
“我明白了。”他转过身，看着周全，“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全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楼。
包间里又只剩下林凡一个人。
他没有急着走，而是重新坐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