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来说，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一笔不知道能花多久的钱，吸引力大得多。
更何况，钱大江提出的那个数，人家根本不可能给到。
“方案b，针对家有老人、故土难离的三户。除了正常的补偿款，我们将在项目园区内，专门开辟一处‘乡愁园’。将各位原土地上的部分土壤移栽过去，保留原有的树木。这里将作为永久绿地，交由这三户老人义务管理，可以种菜、养花，保留一份念想，同时也会为这几位老人缴纳医疗保险。”
那个之前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她身边的几个中年男女，开始低声交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意动。
“方案c，针对在村内有自营生意的三户。项目建成后，配套生活区的超市、便利店、小食堂等商业，在同等条件下，这三户享有优先合作权和租金减免。”
刘岳川念完，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这三个方案，象三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不同人家的锁孔里。
给钱，给工作，给养老保障，给未来的生意。
它把一个两千四百万的整体，拆解成了一个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利益。
钱大江彻底坐不住了。
这个姓林的，太毒了！
他这是釜底抽薪！
他把自己这个带头大哥完全架空了！
这个方案一旦被村民接受，他钱大江算什么？一个笑话！
“放屁！我们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我们就要钱！”他猛地站起来，声色俱厉地嘶吼，试图重新凝聚人心。
然而，这一次，应和他的人，寥寥无几。
大部分村民都在低着头，快速地盘算着，比较着。
两百万很诱人，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狮子大开口，最终不可能拿到这么多。
而林凡给出的，是实实在在的铁饭碗、养老金和摇钱树。
林凡看着钱大江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象是没看见一样，最后说了一句：
“哦对了，忘了说。以上所有方案，都只针对愿意跟我们合作的‘未来邻居’。至于那些不想合作的……”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搪瓷杯，轻轻吹了吹里面其实已经冰凉的水。
“我们也不强求。那我们就只能走法律程序，把二十年前那份《临时用地协议》，连同背后所有的人和事，都仔仔细细地，拿到阳光下晒一晒了。”
钱大江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那句关于“晒一晒”的话，象一根冰锥，精准地扎进了钱大江的命门。
他爹拿了十万块“协调费”的事，是他心里最大、也最深的秘密。
他以为他爹死了，这事就跟着进了棺材，成了他手里一张可以拿捏所有人的王牌。
他可以打着为村民讨公道的旗号，把所有人都绑上他的战车。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姓林的，竟然把这张牌从坟里给刨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钱大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色厉内荏的样子象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是污蔑！是诽谤！”
“我爸说什么了吗，就诽谤？”赵子枫抬起头，清凌凌的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落到钱大江身上，“这位叔叔，你心里有鬼吗？”
童声清脆，不带一丝火气，却象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会议室里紧绷的气球。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他憋了半天，才吼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可赵子枫的这句话，却让所有村民的眼神都露出了怀疑之色。
原本以为钱大江只是气急败坏，可这小姑娘一句话点拨，众人才觉出点味儿来。
是啊，这位林总从头到尾也没说具体是什么事，钱大江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难道……二十年前那事，真有什么猫腻？
林凡笑了笑，目光转向了那些已经坐不住的村民。
“各位乡亲，”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方案，我已经拿出来了。诚意，我也摆在这儿了。我们苏氏来这里，是想踏踏实实做项目，安安稳稳当邻居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孙浩然和那两个律师。
“我的同事会在这里登记。愿意谈的，现在就可以过来，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们的人，今天下午开始，就会按照登记的顺序，一家一户上门，把合同细节跟你们讲清楚，把补偿条款给你们算明白。”
“我向大家保证，每一户的方案，都是量身定做，只会比我刚才说的更好，绝不会差。”
林凡说完，便坐了回去，端起水杯慢悠悠地喝着，仿佛眼前这场即将崩盘的对峙，与他毫无关系。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村民们再也坐不住了。
“他……他说的那个工作，真的给交五险一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激动地拽着身边人的骼膊，他儿子正好高中毕业，在城里工地打零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那个乡愁园……还真能把土给移过去？”一个老大爷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能让他落叶归根的小菜地。
“优先合作，还减免租金……那不是比我自己开店强多了？”开小卖部的那个中年女人，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讨论越来越热烈，但没有一个人再去看钱大江。
他被孤立了。
彻底地，无声地，被他曾经以为最坚实的“群众基础”给抛弃了。
钱大江的脸涨成了酱紫色，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试图用暴力夺回自己的权威。
“都给我坐下！谁敢去登记，就是跟我们全村人作对！就是叛徒！”他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然而，没人理他。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尤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不敢看钱大江，低着头，快步走到了孙浩然面前。
“我……我想了解一下那个……那个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