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钱够干啥的!”一个村民立刻嚷嚷起来。
“是不多。”林凡点点头,没反驳他,话锋一转,“但是,二十年前,如果秦家不占这块地,你们拿它来种粮食,一亩地,一年到头刨去成本,能挣几个五千块?”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在场都是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这笔帐,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种粮食,看天吃饭,辛辛苦苦一年,落到手里的,还真不一定有五千块。
“我不是说你们占了便宜。”林凡立刻补充,不给他们反弹的机会,“我是说,这二十年,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你们心里有火,觉得亏了,我们公司接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也觉得冤。现在,咱们要做的,不是翻旧帐,比谁更亏,谁更冤。是往前看,把这个历史问题,彻底解决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番话,把苏氏从一个理亏的“侵占者”,拉到了一个同为“受害者”的位置上,瞬间改变了双方的对立关系。
钱大江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林凡三言两语,就把他营造的“同仇敌忾”的气氛给瓦解了。
他必须把主动权抢回来。
“理是这个理,但帐不是这么算的!”钱大江猛地一拍桌子,把搪瓷杯震得跳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节奏,那就是不讲理。
他壑然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前倾,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指着天花板,象是要戳个窟窿。
“林总,你也是个爽快人,我钱大江也不跟你磨叽。我们这十二户,辛辛苦苦二十年,青春都耗在这地上了。你说怎么赔吧!”
他环视一圈自己身边的人,象个将军在检阅部队,最后目光重新锁定林凡,声若洪钟:“一口价,每户两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会议室里瞬间死寂。
连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都消失了。
两百万?
一户?
十二户就是两千四百万!
孙浩然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手里的笔记本计算机差点滑到地上。
那两个年轻律师脸上的职业微笑彻底僵住,象是被按了暂停键,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荒唐。
刘岳川屁股底下的椅子发出一声呻吟,他差点直接弹起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疯了,这姓钱的彻底疯了。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这是想把整头大象连皮带骨吞下去。
钱大江身后的村民们也炸了锅。
他们预想过钱大江会要个高价,但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天文数字。
短暂的震惊过后,许多人的眼睛里开始冒出贪婪的火光。
两百万,那是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对!就两百万!”
“少一分都不行!”
“我们熬了二十年,就值这个价!”
刚才被林凡压下去的气焰,在“两百万”这个魔咒的加持下,以更猛烈的方式反弹了回来。
钱大江很满意这个效果。他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一副“我就这个价,你爱买不买”的无赖相。
他甚至还补了一刀:“另外,你们项目开工,那土方工程,就得我们村的工程队来干。价格嘛,好商量。”
图穷匕见。
他不仅要钱,还要权,要后续的利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等着看他怎么接这个烫得能烙穿地板的山芋。
是暴跳如雷?还是拂袖而去?
没有人说话。
突然,一片寂静中,赵子枫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啧啧,这位叔叔不象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啊。”
“噗——”
孙浩然一口水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又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擦。
钱大江的脸,瞬间从白转红,又从红转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一个高管驳斥了,而是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批改了作业,还给了一个“差评”。
这比直接骂他一顿还难受。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他恼羞成怒地吼道。
“她是不懂。”林凡把头转了回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但连孩子都知道,做生意也好,解决问题也好,最重要的是诚意。”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直视钱大江。
“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而钱大哥你,是带着脾气来的。”
“两千四百万,外加土方工程。这个条件,我答复不了你,苏氏集团也答复不了你。因为这不是谈判,这是敲诈。”
这话说得极重,会议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们苏氏是来投资建厂,带动地方经济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他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今天给了这两千四百万,明天项目一开工,是不是又要说噪音扰民,再要个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后天工厂建好了,是不是又要说污染环境,再要个八百万的健康补偿款?”
“钱大哥,你是想把我们苏氏当成提款机,还是想把你们村,变成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村民们不说话了,那些刚刚还闪着贪婪火光的眼睛,开始变得躲闪。
林凡的话,说中了他们一些人心里隐秘的想法。
“我们是守法的企业,也是讲道理的人。”林凡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所以,我今天带来的,不是一张支票,而是一个方案。”
他朝刘岳川递了个眼色。
刘岳川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打开面前的文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但内容却清淅无比:
“针对十二户村民的不同情况,我们制定了三种补偿及安置方案。”
“方案a,针对以务农为主要收入来源、家庭较为困难的五户。除了一次性获得等同于市场价的征地补偿款外,苏氏集团承诺,在新工厂的后勤、安保、绿化等岗位上,提供至少五个长期就业名额,签订正式劳动合同,缴纳五险一金。”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有几个人眼睛亮了,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