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自得又多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更加语重心长起来。
“哎,其实当年那件事吧,也是个意外。”他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林凡看着他,没说话,心里却觉得好笑。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张程还是这副德行,把过河拆桥说得象是一种恩赐。
张程见他不吭声,以为是说到了他的痛处,继续扮演着“老领导”的角色:“主要你现在年纪也大了,不然现在公司正是缺人的时候,可惜,可惜。”
“是吗?”林凡的嘴角扯了扯,“听张总这意思,公司现在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张程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只当他是真心羡慕,脸上的得意更甚。
“哎,其实这几年,公司也挺艰难的。”他话锋一转,开始诉苦,但那语气更象是在眩耀自己的坚韧,“你是不知道,这行更新换代太快,我们这种不大不小的公司,夹在中间最难受。不过嘛,”他拖长了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现在好了,我们马上就要被一家大公司收购了。”
“是吗?哪家公司这么有眼光?”林凡问。
张程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象是分享什么惊天秘密:“偷偷告诉你,就是苏氏,江城那个苏氏集团,你应该听过吧?”
林凡点点头:“听过一点。”
“何止是听过一点!”张程拍了下大腿,一副“你太孤陋寡闻”的表情,“那可是咱们江城真正的巨头!我跟你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何劲,你还记得吧?以前那个项目经理,他现在就在那儿呢。”
林凡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吗。这收购的事,是他告诉你的?”
“他?”张程嗤笑一声,摆了摆手,“那倒不是,他哪够得上这个级别。这收购的事,主要是老板亲自去谈的,明天有个合作方演示会,等他去过之后,这事儿就算板上钉钉了。哎,”他长叹一口气,语气里混杂着嫉妒和向往,“我还挺羡慕我们老板的,这钱一到手,他就财富自由了。我跟你说,咱们这行,这些中小企业的老板,辛辛苦苦干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图最后被大公司收购,套现离场嘛。以后呢,咱们这些打工的,就该为苏氏效力了。”
“这进了大公司,也就算渡过金了,以后再想跳槽什么的,就有门路多了。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个年纪最尴尬了,不上不下的,没个好平台,再有本事也白搭。”
林凡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张程这番话,倒是把光驭科技从上到下的心态摸得一清二楚。
老板想着套现,高管想着镀金,至于公司未来如何,技术如何,没人在意。
“林凡啊,不是我说你。”张程见林凡不说话,只当他是被现实打击得无言以对,愈发来了当“人生导师”的兴致。
他伸手想去整理林凡的衣领,却发现那件衬衫的领口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手伸到一半,只好尴尬地转而拍了拍林凡的肩膀。
“你技术是不错,但做人太死板,不懂得变通。”他啧啧有声,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现在这社会,光有能力没用,得有平台,得有人脉。你看何劲,多会来事儿啊,知道什么时候该送什么礼,该说什么话。现在不也混进苏氏了吗?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靠谱的公司待着,别自己瞎扑腾了。”
这番话,张程说得是真心实意。
在他看来,这就是颠扑不破的职场真理。
林凡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看着张程,认真地说:“还是要向张总多学习。”
张程看着林凡的微笑,只当是中年男人走投无路后的苦涩和无奈。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自己一席话,就点亮了别人灰暗的人生,这种居高临下的指点,比谈成一笔生意更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就在张程还想再说点什么,巩固一下自己“人生导师”的形象时,陆彦齐回来了。
“二哥,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陆彦齐几步走过来,脸上挂着电话会议后略带疲惫却依旧热络的笑。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林凡身上,仿佛旁边站着的张程只是个透明的背景板。
这声“二哥”叫得又脆又响,张程的耳朵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二哥?
这是个什么称呼?
他看着陆彦齐,这人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星空表在展馆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种人物,绝非等闲之辈。
陆彦齐这时才象是刚发现张程一样,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带着询问看向林凡:“这位是?”
“我以前的同事,张总。”林凡的介绍简单明了。
陆彦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甚至没有伸手的打算,立刻又把注意力转回林凡身上,语气亲昵又带着点埋怨:“走走走,电话比预想的快,正好带你去见个人。刚才德国那家做电池隔膜的老总过来了,我跟他约好了,就等你过去聊几句。”
说着,他很自然地搭上林凡的肩膀,就要拉着他走。
张程彻底愣住了。
德国公司的老总?
还要等林凡过去聊几句?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和林凡又是什么关系?
眼看两人就要走,张程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最热情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这位先生,幸会幸会,我是光驭科技的副总张程,这是我的名片。”
陆彦齐被他拦了一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张程递过来的名片。
他没有接,只是客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名片。我跟二哥还有要紧事,先失陪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张程,拥着林凡的肩膀,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凡被他半推半就地带着走,回头朝张程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那眼神平静无波,和几分钟前听他“教悔”时一模一样。
张程举着名片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