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哲？”周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多馀的表情，只是身体微微前倾，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专注起来，“您是说，苏氏集团的现任ceo，苏明哲？”
“对，是他。”
“我明白了。”周全点了点头，他从那个半旧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平板计算机，开机，屏幕亮起，界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代码窗口，与他老实人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如果目标是他，那光有一份殡仪馆的名单是不够的。”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类似思维导图的空白界面，“这只是原始数据。我们需要做的，是数据清洗和关联分析。”
他把平板转向林凡。
“第一步，拿到名单。这上面会有当天所有逝者的姓名、年龄、户籍地。第二步，我们要给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创建文档。他们是谁？生前从事什么职业？社会关系如何？家庭背景怎样？”
“第三步，”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画出一个新的分支，“要同步创建一个苏明哲三年前的社交圈模型。他的生意伙伴、重要的下属、苏家的世交、他的校友、甚至是一些有往来的政商界人士。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需要从新闻报道、商业数据库、社交媒体的蛛丝马迹里一点点把人物关系网重建起来。”
“最后一步，交叉比对。”周全在两个巨大的数据模型中间画了一条连接线，“看看殡仪馆名单上的人，和苏明哲的社交圈模型，有没有交集。如果有，是哪个人？他们是什么关系？这种关系，值不值得他亲自去参加葬礼？”
他抬起头，看着林凡：“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排除巧合，确认他当时出现在那里的真实目的。您要的是这个吗？”
林凡看着平板上那个逻辑清淅、步骤严谨的分析图，心里那股因为无从下手而产生的烦躁，被一种即将掌控全局的笃定所取代。
他要的就是这个。
不是简单的“找个人问问”，也不是毫无头绪的猜测，而是用最现代、最冰冷、也最有效的方式，把模糊的过去，变成清淅的数据，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摆在台面上，一一验证。
林凡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卧槽。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认见过不少所谓的“精英”、“专家”，但很少碰见眼前这样的。
没有夸夸其谈，没有故弄玄虚，只有冰冷的数据逻辑和清淅的执行路径。
这他妈才叫专业。
“对。”林凡压下心里的那点震动，“我要的就是这个。”
“好。”周全把平板计算机转回去，屏幕上的光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殡仪馆的数据好拿，但苏明哲的社交圈模型创建起来比较耗时，三年前的信息有衰减，需要交叉验证，排除很多噪音，但我会尽快。”
“不急。”林凡说，“我要的是准确。”
“明白。”周全在平板上做了个标记，“那么，林总，这是您需要我做的第一件事？”
他的问题象一句精准的提示音。
林凡端起茶杯，杯沿送到嘴边，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那份温热。
茶馆角落的光线很暗，将他的脸隐去了一半。
“对。”他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还有第二件事。”
周全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帮我查一个女人。”
“姓名？”
“陈语薇。”林凡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很平，象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名字。“陈列的陈，语言的语，紫薇花的薇。”
周全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一个新的人物文档框弹了出来。“年龄，籍贯，或者任何可以用来精确身份的识别信息。”
林凡回忆了一些她的基本信息告诉周全。
“好的。”周全的回复快得象机器，“您想查她什么？”
“所有。”林凡靠进沙发里，这个词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含混。
他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
李伟查到的，是故事。
他现在需要的，是证据。
“我想知道她和前夫离婚的真实原因，财产分割的具体情况。她回到江城后，所有的工作经历，精确到每一家公司，每一个职位，入职和离职的准确时间。她的居住地址，目前的经济状况，以及……”林凡的目光落在周全的平板上，那上面代表着苏明哲的节点，依然亮着。
“以及，她和苏明哲，有没有任何形式的交集。”
周全听完，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头看了林凡一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象手术刀，似乎想从林凡的脸上剖出点什么。
但林凡的表情隐藏在昏暗里，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调查范围，比第一个要宽泛，也更……私人。”周全的用词很谨慎，“如果涉及到一些受法律保护的个人隐私，获取信息的难度和成本都会增加。”
“钱不是问题。”林凡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全摇了摇头，“我想确认的是，您调查的最终目的。目的不同，我们切入的角度和调查的侧重点也会完全不同。比如，您是想追回债务？还是处理感情纠纷？”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内核。
林凡沉默了。
他换了个角度：“她现在在清风馆做清洁工。”
周全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他显然知道清风馆是什么地方。
周全又看了一遍关键信息，然后低头在平板上迅速记录，“人事背景与工作岗位严重不匹配，存在异常。我会把调查重点放在她如何获得这份工作上。”
他抬起头：“我会查清风馆的员工入职流程，查她那一批的招聘记录，负责面试和拍板的人是谁，薪资流水，以及她入职前后，苏明哲或者他身边的人，是否和会所管理层有过接触。”
周全的思路清淅得可怕，他甚至不需要林凡再多说一个字，就精准地抓住了林凡最想知道，却又最难说出口的那个点。
和这样的人合作，省心，但也让林凡心底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