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林子轩。
林凡接起电话。
“喂？”
“爸，忙着呢？”林子轩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带着点邀功的兴奋，“你之前让我找的人，我给你搞定了。”
林凡精神一振：“哦？这么快？”
“那必须的。”林子轩在那头得意洋洋，“介绍人说，这个人的爸爸以前是干经侦的，路子野得很。以前是他爸的线人，后来自己出来单干了，专门接这种私活儿。活儿干得干净，嘴巴又严，在圈子里口碑相当好。我听说，他爸退休前查个大案，这人都帮了不少忙，绝对靠谱。”
“行啊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林凡难得夸了他一句。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儿子。”林子轩嘿嘿一笑，“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啊，你们自己聊。对了，他叫周全，周到的周，全面的全。这名字，听着就专业。”
挂了电话，林凡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象是一片灰色的天空，昵称就是“周全”。
申请信息很简单：“您好，我是周全。”
林凡点了通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林总您好，我是周全。”
一句“林总”，而不是“林先生”，说明对方在加他之前，已经做过最基本的功课。
这个细节让林凡心里对他的专业度又高看了一分。
“你好。”林凡回了两个字。
说您有事情需要帮忙，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周全的回复很快，用词专业且有分寸。
林凡不想在微信上透露太多，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到苏铭哲。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事情有点复杂，不止一件，微信上不方便说。我们找个时间当面聊聊。”
发出这条消息后，林凡以为对方会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或者提出几个可选的地点。
没想到，周全的消息几乎是秒回，而且内容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明白。那您看这样行吗，我现在就买高铁票，晚上应该能到江城。具体时间和地点，您来定，我随时配合。”
林凡看着这条消息，微微一怔。
这份果决和行动力，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需要反复沟通、推三阻四的办事风格。
没有一句废话，直奔主题，并且把选择权和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客户。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好。你到了江城联系我。”
“收到。大概晚上八点左右到江城南站，我到之前再跟您确认。”
结束对话，林凡将手机放在一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凡没回那个江景大平层，而是把车开向了城西的老城区。
这里的路灯是昏黄的，街道也窄，两旁的店铺吵吵嚷嚷，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他把车停在路边，走到一栋六层居民楼楼下，李伟家就在三楼。
他走上积了些灰尘的水泥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再次踏入这样的环境，竟生出了一些恍惚之感。
到了三楼，他抬手敲了敲那扇贴着“福”字的防盗门。
门很快就开了，李伟的老婆探出头来，看见是他，一脸惊喜。
“哎呀，老林，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她热情地把林凡往里让，一边回头朝里屋喊，“李伟，你看谁来了！”
话音未落，书房里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
“t又他妈倒了！奶骑你他妈吃屎的吗？你再倒一次t我不分你金了啊！”
林凡听着这熟悉的腔调，忍不住笑了。
他换上拖鞋，跟着李伟老婆往里走。
书房门没关，李伟戴着个硕大的耳机，正对着计算机屏幕龇牙咧嘴，脸上的肥肉都在跟着激动的情绪颤斗。
屏幕上光影变幻，一群花花绿绿的小人正在围殴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
林凡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游戏还是他们当年在网吧包宿时一起玩的，后来国服没了，他也就不玩了。
前几年怀旧服重开，李伟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晚上在微信群里发截图，叫嚣着要重振公会雄风，还想拉林凡入坑。
可那会儿，林凡刚被辞退，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玩这个。
李伟的老婆端了杯水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书房：“别管他，又开团呢，跟疯了似的。”
她话音刚落，李伟象是终于打完了一波，猛地一拍桌子，转过椅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凡。
“操，你怎么来了？”他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在键盘上敲打，对着耳机喊，“来个替补，来个替补，我这儿有点急事。对，就那个叫‘奶爸驾到’的牧师，让他顶我一下，你来指挥吧，我下了啊！”
他手速飞快地操作了一阵，把耳机往桌上一扔，总算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抽身出来。
“怎么了？”
林凡倚着门框，笑了笑：“找你吃饭，你吃了没？”
“刚对付了个汉堡，这不晚上本来准备打本的吗，”李伟说着，脚下一蹬，带轮子的电竞椅滑了过来，“没事儿，我这肚子，伸缩自如，还能再战八百回合。走，咱下楼，我请你！”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路过客厅时，脚步一顿，身子一矮，做贼似的溜进了主卧。
林凡站在客厅，听见里面传来李伟压低了嗓门的谄媚声音。
“老婆，老婆大人，申请一点革命经费。”
里面沉默了一阵，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伴随着李伟老婆无奈的叹息：“你省着点，不许喝太多，更不许喝多了吹牛逼，听到没？”
“得嘞！老婆大人万岁万万岁！”
片刻之后，李伟从卧室里蹿了出来，对林凡一扬下巴：“走，吃烧烤去。”
林凡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为陈语薇和苏铭哲而起的阴霾，莫明其妙就散去了一大半。
这才是他熟悉的人间，吵吵闹闹，斤斤计较，却热气腾腾。
两人下了楼。
老旧的楼道里，混合着各家晚饭的油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声控灯在他们脚下亮起，又在身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