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都未曾来寻过我”
孙悟空望着天上的画面,目光却已涣散,
仿佛穿透了时空,重新落回了那座再也回不去的灵台方寸山。
哪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宽慰,
却发现言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素来是被安慰的那个,何曾懂得如何去抚平他人心头的伤痕?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方,杨婵悄然靠近一直沉默不语的钟律。
她并非愚钝之人,眼下局势已然稳定,
钟律有宝莲灯本源之力滋养,伤势只会逐渐好转,断无性命之虞。
这让她终于有馀裕去细想先前被忽略的蹊跷。
起初,她只当钟律是身陷绝境,才不顾一切赶来相救。
事实也证明,若她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今冷静回想,钟律那股决绝的向死之意,绝非作假,甚至
他之前那声感谢,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
阴阳怪气?
他是真的,一心求死!
可
杨婵侧目,发现此时的钟律并未象之前那样怒气冲冲地反驳她,
只是静立原地,眉头微蹙,神色沉凝,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不想死了?”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钟律眼皮都未抬,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目光依旧锁定在空中的百世书上,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
“别跟我说话,再听你多说几句,怕是要被你活活气死。”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杨婵有些气恼,又靠近一步:“你每次都这样,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说清楚!”
见她逼近,钟律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疏离:“男女有别,三圣母还请自重。”
“是吗?”
杨婵却不依不饶,再次逼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精准找到这里,又是如何认出你的吗?师——傅——”
最后那声师父叫得又轻又缓,却让钟律身形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头,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杨婵,眼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你如何得知?!”
“现在肯承认了?!”杨婵脸上的笑意瞬间冰消雪融,柳眉倒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
“承认什么?”钟律立刻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她诈出实话,迅速收敛心神,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
“我只是好奇,三圣母的师父,究竟是哪位高人罢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百世书,同时暗自调整着体内气息。
他发现自己先前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之前因为自己重伤,所以只能期待借他人之手了结自己,旁人不愿动手,他便束手无策。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宝莲灯的力量让他伤势稳定,甚至状态还在缓慢回升,
实力虽未至巅峰,但已非毫无还手之力。
有哪咤、孙悟空等人在旁,想逼那些忌惮他们的人下杀手确实困难,但
若他自己的实力,能短时间内凌驾于哪咤与孙悟空之上呢?
若能逼得佛门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亲自出手,
届时,还有谁能阻挡?
趁着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百世书吸引,
他要做的,就是争分夺秒,调整状态,冲击更高的境界!
凭借百世轮回积累的无数感悟与对大道本源的超前理解,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修为
并非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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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菩提祖师,当真配得上大能之称吗?!”
就在钟律暗中筹谋之际,天庭阵营中的柳土獐忍不住发出质疑。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不少仙神的共鸣,
众人皆面露古怪,望着天上画面,交头接耳。
按常理推断,能培养出孙悟空这等桀骜不驯却又神通广大的弟子,
更能传授七十二变、筋斗云此等夺天地造化之术,这位菩提祖师的实力,绝对堪称深不可测,
很可能是某位隐世不出的上古大能。
可他驱逐孙悟空、乃至后续的所作所为,
却实在不象一位德高望重、爱护弟子的得道高人应有的风范
画面之中,自孙悟空离去后,灵台方寸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了所有的色彩与声响,重归沉寂,
而这沉寂之中,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空落。
往昔,没有孙悟空时,山中岁月静好,晨钟暮鼓,一日三课,入定修持,论道清谈,自有其安然秩序。
后来,那只猴子来了。
他象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带来了喧嚣、躁动,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欢声笑语。
如今,猴子走了,连同那份鲜活的热闹,也被他一并带走了,只留下满地冰冷的回忆。
自那日孙悟空被祖师厉声斥退,含泪叩别,身影跟跄着消失在茫茫云海之后,
这座仙山福地便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
大师兄依旧每日手持那卷《黄庭内景经》,却常常对着一行字怔怔出神,
指尖停留在书页上,半晌都忘了翻动,眼神涣散,不知飘向了何方。
三师姐的织机依旧响着,梭子穿行,却再也织不出那些灵动鲜活的色彩。
四师弟的酒喝得更凶了,他不再与人共饮,常常一个人拎着葫芦,坐在山门最高的那块青石上,对着空荡荡的山道独酌。
酒入愁肠,化作一声声沉闷的叹息,他那原本洪亮的嗓音,也变得沙哑:“少了那猴头在旁边聒噪,连我这酒都他娘的没滋味了!”
而感受最深的,莫过于沉青。
他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巡视药田,小心翼翼地侍弄着那些娇贵的灵植。
可每每走到田埂边,目光扫过某个角落,总会产生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猛地从灵草后面探出来,眨巴着好奇的金睛,抓耳挠腮地问他:
“二师兄二师兄!这株闪闪发亮的草儿,啥时候能结出果子来?甜不甜?”
他依旧每日清晨清扫那三千六百级石阶,扫帚划过青石,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山间显得格外寂聊。
再也听不到旁边那个努力模仿他沉稳姿态,却总因急躁而显得稍显凌乱的清扫声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轨道,安宁,有序。
但那份曾经充盈在心间的、因同门相伴、师徒相得而产生的满足与安然,却被一种钝重而持久的失落与牵挂悄然取代。
众人通过百世书,看着沉青日复一日地沉浸在这种状态中。
幸好百世书展现的是记忆碎片,会跳跃式地呈现关键节点,而非让人一日一刻地苦熬。
时光荏苒,画面一转,已是数年后的一个黄昏。
一直在外游荡、借酒消愁的四师兄匆匆返回山门,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似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震惊、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交织在一起。
“听,听说了吗?”他灌了一大口凉水,气息不稳,声音都带着微颤,
“孙悟空他那猴头!他上天庭了!被被天庭招安,封了个叫什么弼马温的官儿!”
“弼马温?”三师姐一听到有关小师弟的消息,立刻凑上前来,秀眉却不由自主地蹙起,眼中流露出疑惑与一丝潜藏的忧虑。
“这官名听着,不似什么显赫紧要的仙职啊。”
“象是个养马的猴子养马”沉青忍不住的嘀咕一声。
倒是大师兄沉默了片刻,缓缓捻动胡须,试图用一贯平静的语气分析道:
“无论如何,能被天庭招揽,授予仙箓,总归是得了一份正经出身,算是在天道之下有了位业。小师弟他终究是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了一条路。”
无论如何,总算有了孙悟空的确切消息,
众人阴郁了数年的心情,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光,明显开朗了许多。
连四师兄也重新振作,开始乐于在外奔走,打探各种消息。
孙悟空在外面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想要获取他的信息并不算难。
有时甚至只需在路边找个消息灵通的小妖问上一句,便能听闻那齐天大圣的种种光辉事迹。
“这猴子是真能闹腾。”沉青听说孙悟空嫌官小,然后又被安排到蟠桃园看管蟠桃,更是笑出了声:
“让猴子管桃子,这天庭在想什么呢。”
“就是就是,小猴子之前在方寸山都不知道偷吃多少桃子了”三师姐也是眉眼带笑的说着。
再之后反下天庭,而后又自封齐天大圣,搅动风云时,众人忍不住摇头失笑,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此时,众人的年岁渐长,眉宇间比之少年时多了几分风霜与沉稳,
但对那位小师弟的关切,却从未因时光流逝而削减分毫。
“但这次这闹腾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不太对劲啊”三师姐指着天际,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不用她提醒,方寸山上的所有人都已察觉到了异常。
从这一日开始,头顶的天空异象纷呈,霞光与雷暴交织,战鼓与杀声仿佛通过九重天隐隐传来,
整个天幕都仿佛在震颤,宛如末日降临,
显然是有无数仙神在天庭之上爆发了惊天大战!
也正是在这天地色变的一日,所有弟子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了菩提祖师那不容置疑的、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召唤!
当众人怀着莫名的不安,匆匆汇聚于大殿之前时,
看到的便是祖师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肃穆的面容。
“缘起缘灭,因果循环。”
祖师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将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今有逆徒,顽劣成性,不服教化,在外无法无天,闯下泼天大祸,震动三界,罄竹难书!此孽障恶行,已严重沾污我门清誉,更将累及尔等前程,引来灭顶之灾!”
祖师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因震惊、恐惧而瞬间失去血色的面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自实时起,就此散去!尔等即刻收拾行装,下山各奔东西,自寻生路!从此隐姓埋名,不得再以我门下弟子自居,不得相互连络,更不得提及与此地丝毫关联!若有违逆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天道法则般的无情裁决:
“形神俱灭,天地共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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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哪有当师父的这么做的,徒弟出事了,师父直接解散门派!?”哪咤看到这一幕直接惊诧出了声。
想他师父太乙真人在他出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救他,
怎的这孙悟空的师父直接跑路了?
孙悟空对于哪咤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毕竟这事完全不一样,哪咤闹出来的事情和他那个,能比吗
而且当时的悟空也很清楚,自己被天庭抓住,天雷劈下时,师父并不是完全没管他,而是实实在在出了手,帮他挡了灾的!
“不对!”哪咤猛地看向悟空,眼中带着疑惑问道:
“你师父既然解散了师门,按照这百世书的画面,你那几位师兄可都念着你呢,怎会不去找你呢,你是不是没看到他们?”
此言一出悟空猛地身子一震,脑海中浮现起刚刚大师兄几人每日的挂念,还有对自己消息的关切样子!
不错,哪咤说的一点都没错!
画面若是没错的话,师兄们绝不可能不去找自己,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为何自己从未见过师兄们!
“是不是师兄们出了什么事!”
孙悟空扭头看向钟律,颤斗着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