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
范立对着府内管家淡然吩咐,“我陪韩圣主,出城走走。”
话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管家心领神会,这简简单单四个字,意味着整个彭城范府的安保体系将为此全面激活,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将在无声无息中被彻底抹除。
安排妥当,范立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身侧的韩月。
晨光下的她,褪去了剑圣的锋芒,那张清丽绝尘的脸上,竟带着几分少女般的期待与好奇,目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
范立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借口:“马车准备还需片刻,圣主稍待。”
“不麻烦的。”韩月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在高兴什么?
范立的眼眸深了深。
这些安排,名为保护,实为防备。
防备她,韩月。
这个念头一起,范立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昨夜的亲密喂食,此刻的温顺同行,都让他几乎要忘记,眼前这个女子,是净音天国最锋利的一把剑,随时可能再次指向他的咽喉。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女帝姚光。
思绪流转间,两人已行至府门。
一辆由四匹神俊非凡的灵马拉拽的华贵车驾,早已静候在此。车夫的身影,有些眼熟。
“赵铁牛?怎么是你?”范立眉梢微挑。
“晋公大人!”赵铁牛见到范立,咧开大嘴,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膛砰砰作响,“小的听闻您要陪夫人出游,这彭城之内,论驾车之稳,谁能比得过俺赵铁牛!您就瞧好吧,再颠簸的路,到了俺手里,也给您走出丝绸般顺滑的感觉来!”
“夫人”二字,清淅无比。
范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蠢货!
他没看到韩月就站在旁边吗?这声“夫人”,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他范立的麻烦不够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瞥向韩月,准备应对她可能爆发的怒火。
然而,韩月只是静静地站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赵铁牛口中的“夫人”另有其人。
唯有那白玉般的耳垂,悄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咳!”范立重重咳了一声,语气森然,“赵铁牛,注意你的言辞!再敢胡沁,军法从事,我亲自摘了你的脑袋!”
这声严厉的呵斥,与其说是发怒,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他是在警告赵铁牛,更是说给韩月听。
赵铁牛听到“军法从事”四个字,壮硕的身躯猛地一抖,脸上的憨笑瞬间收敛,站得笔直,终于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
“大人,夫人,请上车!”
他压低了声音,可那大嗓门,依旧传遍了半条街。
范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自己的名声早已是“乱臣贼子”,不在乎多几笔风流债。可韩月的清誉,他赔不起。
“我们走吧?”
一只素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韩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柔软,将他从即将爆发的边缘拉了回来。
隔着衣料,那份触感若有若无,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亲昵。
“嗯,走。”
范立压下心头的异样,深深瞪了赵铁牛一眼,率先登上了马车。
“怪了,大人今天心情不好?”赵铁牛摸着后脑勺,满心困惑。
范府附近的小巷里,两个扮作短工的年轻身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惊骇。
“你你听到了?”
“听到了那车夫喊她‘夫人’!”
“晋公和剑圣他们他们真的”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天要塌了!”
这两人,正是项冲安插在范府外的眼线。范立早已察觉,却懒得理会。他就是要让这位小皇帝看清,谁才是大楚真正的主人。
马车驶上长街,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本该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彭城主干道,此刻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街道两旁的商铺,尽数关门闭户。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韩月掀开车帘,看着空旷得仿佛一座死城的街道,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为何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范立的脸颊微微发烫。
他总不能承认,这是因为他这位大楚权臣要出游,所以全城戒严,为他一人清街。
这排场,未免太过霸道,也太过羞耻。
“误会罢了,想是下面的护卫反应过度。”范立含糊地解释,心中已将那帮自作主张的家伙骂了千百遍。
他只是要一辆马车,不是要一座空城!
“原来如此。”
韩月却仿佛信了,她放落车帘,重新看向范立,眼神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认真地说道:“看来,晋公于大楚,确实是不可或缺。”
“恩。”范立淡淡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想,但愿项冲也这么觉得。
马车缓缓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气氛有些沉闷。
范立觉得无趣,韩月却似乎兴致盎然,一双美目通过窗纱,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千年古都的每一寸肌理。
范立忽然想起,她自幼于深山修剑,恐怕从未真正体验过这红尘俗世的繁华。
哪怕是一座空城,对她而言,或许也别有风情。
“彭城,很美。”
许久,韩月收回目光,轻声呢喃。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范立。
“范立。”
“恩?”
“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
范立看着她澄澈而专注的眼眸,拒绝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更何况,他能感觉到,她腰间那柄名为“追月”的剑,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仿佛在替它的主人表达着不容拒绝的决心。
“当然。”范立扯了扯嘴角,“只要圣主愿意,范某随时奉陪。”
与此同时,大楚皇宫,紫宸殿。
“砰!”
一只前朝的青瓷御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成无数残片。
项冲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尽数化为齑粉。
“剑圣成了范立的女人?不可能!朕不信!”
“你们两个狗奴才,是不是听错了!说!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两个小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头埋得几乎要嵌进地砖里,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承认,是死。否认,更是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如同一缕春风,从殿外飘了进来。
“陛下,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呀?”
项冲的狂怒,竟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奇迹般地平息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殿门,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让他朝思暮想的倩影,声音都有些颤斗。
“圣主白蓉,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