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诏狱,死寂无声。
万历太子没有说话,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潮湿的石凳。
哒。
哒。
哒。
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踩在钟谷的心跳上。
这位蛰伏了万年的夏朝孤臣,强忍着断骨之痛,也压抑着灵魂深处的激动,等待着他君主的最终裁决。
毒杀,诱杀,天下杀。
三条通往皇权的血路,摆在了面前。
许久,敲击声停了。
万历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上策,毒杀。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愚不可及。”
钟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嘉靖一死,严嵩一党仍在,徐阶的清流也未伤筋动骨。”万历的目光穿透黑暗,仿佛在审视着整个大明朝堂,“朕,不过是从一个太子,变成一个被架空的皇帝。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此非上策,是下策。”
钟谷的呼吸一滞,冷汗瞬间浸湿了囚服。
他只想着弑君,却忽略了弑君之后的权力真空和政治清洗。
“下策,杀徐阶,乱天下。”万历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为了杀一个人,就毁掉一座天下?钟谷,你忘了,朕不仅是夏的王,如今,也是大明的储君。”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岂能亲手将其付之一炬?”
钟谷的头颅深深垂下,声音沙哑:“臣……短视了。”
万历站起身,踱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所以,只剩中策。”
“诱杀。”
钟谷精神一振,急忙道:“陛下圣明!此策可令嘉靖与大慈女帝两败俱伤,我等坐收渔利……”
“渔翁?”万历轻笑一声,打断了他,“钟谷,你要记住,朕从来不做渔翁。”
“朕,要做那个给渔翁递刀,再从背后取走一切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头发寒的凉意。
“大慈的那两位圣主,画圣主薛素素,箭圣主阿昌……她们是姚光的刀,也是朕的刀。”
“可刀,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最稳妥。”
万历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之前说,你与她们有过接触?”
钟谷立刻明白了君主的意思,沉声道:“臣以蓝道行的身份,曾向她们许诺,可以里应外合。她们虽有疑虑,但刺杀嘉靖之心,无比坚定。尤其是那位箭圣主阿昌,她的耐心,早已快要耗尽。”
“很好。”万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耐心耗尽的杀手,最好用。”
他伸出手。
钟谷会意,立刻从那截机括断指中,取出了那枚伪装成“九转金丹”的剧毒丹药——彼岸丹。
万历将丹药捏在指尖,却没有收起,反而递还给了钟谷。
“此丹,你留着。”
钟谷不解:“陛下?”
“告诉她们,这是朕给的诚意。”万历的声音变得幽深,“也告诉她们,朕不仅能给她们创造刺杀的机会,还能在事成之后,送她们安全离开大明。”
“但朕,有一个条件。”
“嘉靖,必须死在姚光亲手布置的杀局里。朕要全天下都知道,是大慈王朝,刺杀了大明皇帝!”
我还想借一下你的头
……
皇宫。
送走了嘉靖皇帝,那张完美无瑕的娇媚面容便迅速褪去,薛素素的脸上只剩下冰霜与忧虑。
“阿昌,进来。”
“是,姐姐。”
宫门紧闭,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阿昌为她卸下沉重的凤冠,看着镜中人憔瘁的眉眼,忍不住开口。
她的声音象淬了冰的箭矢,又冷又硬。
“蓝道行被抓,我们唯一的内应断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薛素素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道:“等。万历太子接手了此案,或许还有转机。”
“转机?我看是死局!”
阿昌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气在她周身弥漫。
“我们是是大乘境的大能!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每日对着那个老皇帝骚首弄姿,你不觉得恶心吗?”
薛素素的脸色一白,猛地回头:“阿昌!慎言!”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阿昌的眼神锐利得象要刺穿人心,“姐姐,你的画道之心,难道已经被这后宫的脂粉气给磨平了吗?再等下去,我们就要真的变成他的玩物了!”
“你……”
薛素素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