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六韩孔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度问及自己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因为在破六韩孔雀看来,一个怀荒镇的队主也好还是什么也好,终究不过是个下层武官!
如何好象对自己这破六韩部族了如指掌?
要知道,破六韩乃是匈奴一个大部族,姓破六韩的多了去了。
这就好比有个汉人姓王名三的,如果他投了柔然,也不会有人会去调查太原王氏族长是否通敌。
可现在这陈度怎么一下子就怀疑上了自己和破六韩拔陵,也就是自己的族兄、也是破六韩部族豪帅之间的关系?
况且怀荒位于北魏六镇的最东面,破六韩拔陵所属的沃野镇乃是六镇之最西边。
两边相距千里之远,几乎就是从后世的河北一直拉到了陕北河套平原的距离。
更别说,比起此时在朝中正红,还有禁军专属职务的高车以及其他杂胡部落来说,匈奴人早已没落。
陈度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细节的?
所以就算是破六韩孔雀平素里再怎么沉稳,即便遇到此时这生死之事都还能说出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是听到陈度这个问题,也是不由瞪大了眼睛。
陈度看到破六韩孔雀如此反应,自然知道自己心中猜对了。
说起来也是自己糊涂,一时间竟然没想出来,真没想到这个孔雀就是破六韩孔雀,破六韩拔陵手下的大将。
重要到什么地步呢?
这人在六镇之乱之后,就被破六韩拔陵封为大都督。
在破六韩拔陵之乱失败后,他和他儿子破六韩常就率了一万馀人投降尔朱荣。
在六镇之乱中,也算是个响当当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至于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那是因为自己听那些人称呼他为孔雀,实在是没想到这一点。
因为孔雀这个名字,在北方草原游牧民中,并不少见。
比这奇怪的名字多了去。
没想到他竟然是破六韩拔陵的手下大将。
破六韩拔陵是谁?就是他掀起的六镇之乱,引发了北魏由盛转衰,乃至于开启所谓后三国时代,撬动另外一个大一统王朝的那开门钥匙。
当然,这个六镇之乱与那些王朝末年受压迫的农民们揭竿而起还有点不一样。
破六韩拔陵本身就是一方豪帅,起义之后对于汉人也是压迫剥削,行五胡乱华故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总之,陈度着实是之前没有想到,在六镇最西边沃野镇的破六韩拔陵,怎么会把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派到六镇最东边的怀荒来。
眼下看来,估计是破六韩拔陵向柔然人那边投石问路的一枚棋子。
见着陈度和破六韩孔雀两人都是一时沉默,围观群众们那更是惊讶!
因为在场所有人里面,除了陈度之外,魏军这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过破六韩拔陵这个名字。
所以当陈度说出破六韩拔陵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想这人是谁?
沉默半晌后,破六韩孔雀抬头而言:“破六韩拔陵乃我族兄。”
在破六韩孔雀看来,承认这个也没什么,再说自己是草原汉子,说到做到,此事也不涉及柔然行军机密。
而且……
关键是,孔雀此时内心大动!
或许是这年轻人与自己的族兄破六韩拔陵有些许缘分?想到这,本来已经准备就死的破六韩孔雀,心中竟然又燃起了一丝生的渴望。
这些细小的变化,若在平时,破六韩孔雀可能还能藏起来。
但是此时在陈度眼中,早已将这些细节捕捉得一览无馀。
这就是自己先前想的,只有用大棒将这些草原胡虏打服之后,才方便加以手段,从他们口中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破六韩孔雀眼中那蓦然燃起对生的渴望的眼神之中,陈度已然明了,这人必然以为自己认识他的族兄,也就是破六韩部族的酋帅破六韩拔陵。
否则的话,从河北兖州到河套凉州,相隔千里之遥,如何能将这破六韩家族的人和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添最后一把火的时候到了。
于是陈度大手一挥:“好了,我要问的问题就这么多,都拖出去斩了,以慰我阵亡将士和无辜百姓。”
虽然其他人都觉得这问话戛然而止十分莫明其妙,但是现在主将大人都这么说了,早就跃跃欲试的兵卒们赶紧来来,将那些被打断手脚的柔然修行者俘虏们,一个个拖出去枭首砍头。
破六韩孔雀整个人都彻底呆滞。
自己本以为陈度是可能和自己那族兄破六韩拔陵相识。
这种从谷底看到一缕阳光,然后又被狠狠踩灭的大起大落,就是自认为见惯各种腥风血雨的破六韩孔雀都无法抵挡。
无论是神情还是身形,都出现了一丝动摇。
这些,陈度自然全看在眼里。
等到几乎所有被俘虏的人都被杀光斩首,最后就轮到这破六韩孔雀了。
原本准备行刑的兵士们也都停下了手,他们知道这最后的敌方大将,自然要由己方主将来处刑。
陈度也默不作声,终于从马扎上站了起来,然后顺手就从高敖曹腰间把他的佩剑抽了出来,一步步不快不慢,走到破六韩孔雀身后。
此时的破六韩孔雀,早已被这大起大落给晃了个心神动摇。
加之陈度这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不快不慢的动作,既不给一个痛快也没说饶命的做法,折磨得几乎快要心神崩溃!
之前那一点所谓引颈就戮的英雄好汉风范,此时终于全部被攻破。
陈度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暗叹口气。人嘛就是这样,振臂一呼赴死易,垂头三思偷生难。
陈度冰冷的剑已经贴到了破六韩孔雀的脖子上,似乎在找恰当的、能够一剑下去就干脆利落把颈椎削断的位置。
末了,陈度还加之一句话:“可惜了这一颗大好头颅啊!”
而后,冰冷剑身离开了脖子。
高高举起。
就在这一刻,破六韩孔雀终于崩溃,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翻过身来,涕泗横流地喊道:“我有话要说!我还有话要说!一件至为关键重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