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优势在我!(1 / 1)

即便是在这个有着真气运行的世界中,那些大自然的气候和天时规律,依然适用。

而陈度记忆中那些骑兵步兵的长处短处,所处不同地形能发挥多少战力,在即便有真气修行者添加的这个世界中,也没有大方向上的变化。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个是真气修行者在军中还是少数,另外一个就是,像军中马匹这些它也修不了真气啊?

而且陈度这些天来已经确认了,此世间就算是最混乱的八位伪王破碎战争之时,也没有真气化马这样的操作。

所以,无论对于骑兵来说,最不适合的地形,在岛夷南梁那边,便是沼泽水网。

而在索虏北魏这边,便是这翻浆地了。

翻浆,北境开春之际特有的一种现象。

翻浆翻浆,顾名思义便是土地翻开如泥浆一般,能到深陷马蹄的地步。

形成原因倒也简单,就是越往北越冷,而解冻的时候又是由上到下开始解冻的。

上面已经化开水了,而下面还冻着,又渗不下去,于是便成了对于马匹来说极为不便,一脚深一脚浅的翻浆泥泞地狱。

作为渤海豪族高氏子弟,寒门士庶难以企及的那些经济适用款车马,对于高敖曹来说不过是儿时诸多玩乐之一。

故而高敖曹也比绝大部分汉人兵士乃至基层军官,都要更了解马匹习性还有马上作战的要害。

因而当高敖曹看见那黏湿泥土时,激动神色难以自抑,言语间更是一刻不停!

“柔然长于骑兵,眼下我们这些边军大部分都是步兵。”

“远行至柔然大营袭营,纵然一击得手,恐怕也会被再度集结的柔然军队围住,难以回撤。”

“即便是趁夜偷袭,也是我们地形大劣。”

“可要是土地翻浆期那么早到来的话……”

“柔然马蹄陷于泥沼中,我们这些步骑边军,对上本就不善步战的柔然人,就如岛夷在钟离一战,让大魏王师败绩一般!”

陈度默默点头。

为将者,不仅要考虑如何一击得手,还要考虑如何撤离。

面对柔然这类草原游牧部族,中原步兵为主的部队,即使好不容易抓住战机击溃对手,也常因骑兵本来的极强机动性,还有广阔平原地形,而无法彻底歼灭溃败的游牧骑兵。

更有甚者,中原部队在追击或撤退过程中,会被溃退至后方、重整旗鼓的游牧骑兵抓住战机反扑。

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先胜后败的例子,别的不说,光是在北魏对阵南朝的时候就够多了。

但是!

现在有了这翻浆期即将到来的天时,那可就不一样了。

翻浆地里,骑兵机动性几乎完全丧失,到时候本就在低矮河岸处扎营的柔然营地,就成了天然的歼灭这些柔然劫骑的场所!

其实内核道理就一句话。

下马的骑兵不如步兵!

“不过,今年翻浆期来的也太早了些吧?这是真的么?”一阵激动过后,呼延族还是不敢相信。

三个年轻人就这么凑在小桌前,仔细盯着一根芦苇杆,手里把着黑泥反复搓捻。

场面一度有些奇怪。

“自古天时总有大变,这也没什么。”高敖曹稍微平息自己的激动兴奋后,还深吸了口气,缓缓来言,“大旱后总有大涝,总是如此。”

高敖曹本要抖落手上黑泥,因为过于湿黏,还多抖了几下。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没到能到陷马蹄的地步,和真正那种翻浆地没法比。不然我也不会当时骑马还发现不了……”呼延族试图为自己当时没发现这件事稍作辩解,只是这话一说就跟冷水浇下来一般。

说出口后屋内瞬间冷场。

“是啊,这程度还远远不够。”高敖曹越想越觉可惜,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把陈度和呼延族吓一跳。“可惜!这天时要是再早些化冻就好了!须能把那些胡儿杀个干净!”

正在此时,陈度突然默默拖过桌上的地图,然后在高敖曹和呼延族诧异目光中,仔细比划丈量。

然后,陈度提起笔,俯身在地图上那标注着黑水河的曲线上,其中一处在坞堡上游的急弯河段处,连续画了好几个圈。

屋内一时安静。

“好了。”陈度忽而直起身子,掷笔于桌上,朗声来言,“我看一点也不可惜,恰恰此时天时地利,优势皆在我!”

“这河边黑泥如今只是黏湿而已,按呼延所说远未到翻浆泥泞地步,如何天时地利都在我们这边?”

高敖曹不解。

呼延族也同样不解。

当听到陈度下一句话时,两人更是觉得陈度在说什么梦呓一般!

“不仅天时地利皆在,而且时不我待!关键就在这几天!迟了的话那就是错失天机,这才是为何我今晚无论如何要找到三郎的缘由。”

不等高敖曹和呼延族如何反应,陈度直接就指着刚刚自己在地图上标注的这几个点来言:“你们在怀荒一年,必然熟知这黑水河有两样极为特别。”

高敖曹和呼延族齐齐低头看向陈度所指,呼延族先来。

呼延族注意到,陈度在地图上做的所有标记,几乎都集中在黑水河上游急弯处。

而这个急弯还都在坞堡的更南边,也就是说离柔然大营更远了。

而黑水河从坞堡流经柔然大营这一段,却差不多就是一条直线。

“先不说我做的这些标记。”陈度在地图上的黑水河上,由南至北方向上,往上一划。“只说黑水河最为特殊的一点,便是在北境诸多河流中,这条河恰恰是一条极少见的从南向北流向的河。”

高敖曹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对呼延族来说,让自己现在就说出这黑水河几曲多少弯出来,那都不是问题,就象此前陈度问及那柔然营盘一个营帐能存放多少粮食,整个大营又能大概存多少斛。

这些细节都是呼延族拿手的。

但若要问,这些和突袭柔然营盘,和最关键的天时地利翻浆期有什么关系。

呼延族委实没想明白。

“这黑水河的特殊之处,和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有着极大的干系。”陈度也不卖关子,直接来言,“刚才两位说这翻浆地还未到时候,如若按着往年时间来看,岸边泥土如果这样了湿软了,还有多久到真正的翻浆期?”

“大概还有十天半月,每年说不准。”

“那往年土地翻浆时候的黑水河呢?”

“我只在这呆了一年,但是那个时候黑水河都化冻了吧?”呼延族越发不解,“往年地翻浆那时候,整个黑水河早就化开了。”

“但今年须不一样。”陈度接下来的话语速一字一句吐的并不快,却不知为何让身旁两人再未插一句话,听着是越发入神!

“这不同就在于,今年这暖来的极快!我们这半个月一个月前,可曾感觉到今年开春暖意来的如此快?”

“几天前我们在屋子里耍双陆的时候,还裹着大衣烧着炭呢!”

“可是就在这几天,这天暖开春竟来的如此之快。”

“呼延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我们到柔然营地时候,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东西?”

呼延族自然点头:“那还用说?那么大一个营地……”

“不,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呼延族愕然。

“大雁。”陈度不停来言,“还记得吗?我们躲到芦苇荡里的时候,惊起那几只大雁。岛夷那边有句话叫春江水暖鸭先知,大雁也是同理。”

刚才在一旁默默思索的高敖曹,立刻明白陈度提到的这个细节意味着什么。

大雁提前回来,意味这一件事,大范围的回暖来了!

“而且还远不止于此……”高敖曹目光越发锐利,“说不定在我们更南边的黑水河上游,很可能现在已经融冰了!”

天象有异,天气大变。

这个在陈度看来不过是十分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可此时在高敖曹和呼延族两人看来,却让两人同时激动起来,甚至比之前看到黏湿的黑泥还要激动。

陈度起初还有些茫然,至于吗?

咱这也不是碰到个祥瑞什么的举事啊?

可当陈度看到高敖曹和呼延族几乎同时起身,打开房门,盘膝而坐,明显一副默运真气模样时。

自己突然明白过来。

没错,就是天人感应。

在此世间,被视为地上天国一般存在的王火时代,也就是神圣汉帝国时代,估计董仲舒那一句天人感应还和真气修行什么的有关?

于是乎,陈度又默默在准备写到晋书目录上的问题清单里,加了天人感应一项。

陈度所料确实没差太远,高敖曹和呼延族默运真气片刻后,摇摇头关上房门。

“还是没感应出什么来,我听高家二哥说过,向来天象有大变时,于修行真气都是有影响的。”

“可能我们境界未到,也可能真气未能暗合天象,始终无法天意……”

呼延族一脸遗撼,高敖曹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这事不能强求,自从王火破败后能行天人感应之事,那都需要机缘了,可遇不可求。现在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陈度你说这如此快这么反常这早的回暖,是不是会让黑水河提前化冻?”

“一定是这样。”陈度斩钉截铁,“只不过这天回暖来的太快,不管是我们还是柔然大营那边都没想到。”

“如此说来,我倒是明白了!为何陈度你屡次提到黑水河了!原来地利都在此处!”对着依旧茫然的呼延族,高敖曹展颜来笑,“所有一切天时地利,只落在一词上!”

“蹙凌水!”

陈度立刻便反应过来,两人说的蹙凌水,也是自己一直所想的劫营关键,凌汛!

其实这现象说来也简单。

就是上游的冰先化了,带着水和冰凌咕噜噜往下流。

而下游因为还没有化冻,这时候就会被下游的冰盖挡住,形成类似天然的冰坝,等到冰坝承受不住,就相当于溃堤决堤。

不过要形成这样的现象,有一个关键点是河流流向自南向北流,这样才会有上游先解冻而下游后解冻的条件。

而且弯折越厉害的河,到时候这种因为冰阻水,水破冰造成的凌汛,就越发凶猛!

回暖来的越快越突然,凌汛也越大!

那种按着正常时间慢慢解冻的河流,反而基本没有汹涌凌汛的可能。

柔然大营那边本就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坦滩涂,缘由也是因为黑水河在那里又转了个急弯,经年累月冲刷故而形成了两岸截然不同的地貌。

换句话说,只要凌汛水到了柔然那边,必然会带着冰渣冰棱,直接冲向营地!虽说没法行水淹七军故事,但让那边脚下成一番翻浆地却是极为可能的。

陈度将这些大略快速说与两人听。

只能说哪怕是在这个有着真气修行的世界,基本的风雨冷热规律还是大差不差。

“如此说来的话,回暖突然的就容易武开河,否则便是文开河。”高敖曹如此总结,“按陈度你说的那样,黑水河解冻要比土地翻浆还来的快!”

“不错,虽说这黑水河并非大河,凌汛一起也没法整个淹掉柔然大营,但是让他们下面泡成一摊烂地泥浆那还是绰绰有馀的。”陈度轻呼一口气,既然高敖曹和呼延族其实都了解凌汛怎么回事,那接下来的很多事就好办了。

陈度继续来言:“凌汛一般来的极快,那些柔然劫骑就是仓促间想搬动如此大的转运营地,也不可能。现在唯一问题就在于如何将过几天就要到来的凌汛,引到柔然营地上!”

“而这,便是今夜我来找三郎的真正急切原因了。”

高敖曹稍微沉默,已然明白了陈度在地图上对着黑水河做的那几个标记,继而展颜来道:“我也明白陈度兄弟意思了。天时确实来了,可也没给我们留下几天时间,须在凌汛从上游到达坞堡之前,做好准备!”

“不错,而且此事非呼延来做不可。”陈度指了指地图上黑水河做的标记。

呼延族本来还在那猜着,说话越来越谜语的两位是什么意思。

这下突然被陈度提到,呼延族一脸都是状况之外的模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高敖曹越想念头就越感觉顺畅,顺势拍了拍呼延族肩膀,“陈度说的没错,此间确实只有呼延你来做最为合适!”

“如何引凌汛到柔然大营,便在你呼延一人身上了!重任系一你一人!”

呼延族茫然的看着高敖曹,又看向陈度。

“坞堡更上游的这个折标记处,便是引凌汛水的关键,需要呼延你带着军中土行真气兄弟,于这几处土工作业!”

呼延族明白过来:“如军中筑土墙故事?”

“没错,军中如何筑土墙,这些岸边便如何筑土墙,按着这凌汛水的速度来看,过不了三五天便要冲到柔然大营边上,在那之前呼延你就要带队修好一处关键急弯河岸边上的圩(wéi)堤,到时候只用半天不到,便能让凌汛水沿河道直奔柔然大营!”

“土墙不是不能筑,军中一半修行者都是土行真气,本就是应有之义,只不过……”呼延族还是半信半疑。

“只不过什么?”

高敖曹笑着来言:“呼延应该是怀疑他带人去筑这土墙,能否挡住凌汛水。”

“原来如此。”陈度摇头失笑道,“先前我不是说了吗,就相当于往柔然营盘脚下浇了一大盆水,只不过加快翻浆泥泞的过程,只要稍加引导,在遇到足够大的冰坝阻挡前,凌汛水只不过就是比寻常时候快一些,带点冰渣的河水罢了。”

“既然这样,我就信陈度你的!我这就去准备!”呼延族当即站起身,时间十分紧迫,按照陈度所说,这几天就要在坞堡南边,黑水河的上游关键转折处筑圩堤。

不过刚一起身,生性本就仔细且谨慎的呼延族,提了今晚最后一个问题:“陈度,这么做……到时候不会把我们坞堡淹成翻浆地了吧?”

“不会的,记得吗?先前我们去的柔然营地,两岸岸差极大,就是因为那边有个急弯,这才经年累月被水冲刷的一边崎岖,一边平坦,所以柔然才在那边下寨。”

陈度的意思,呼延族立刻领悟,换句话说就是,从坞堡到柔然营盘这一段差不多三十里的直线河道,凌汛水到时候只会一直往前涌。

直到柔然下寨的致命拐弯处。

高敖曹这边也是一言不发,跟着呼延族起身。

他不是土行真气,但是为何要跟着呼延族一起出去。

这其实就是为何陈度今晚来找高敖曹最内核的原因。

因为……

无论天时如何,地利如何,自己计划如何,柔然人又如何在自己获得战场信息中做出他们认为最合理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要落于一个字,那就是……

人。

而高敖曹,现在就是困在坞堡中的大魏边军中,名义上二把手,实际上的一把手。

只有他能真正意义上能调的动大魏边军中的修行者。

当然,陈度这几天也听其他人说什么,高敖曹高队主别的不说,只说赌樗蒲这一块,那叫十分爽快,从不做岛夷那般赖帐之事。

只是,陈度忽而又想起一事,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边。

高敖曹和呼延族也当即驻足,呼延族更是以为陈度又什么关于圩堤工事上的东西要说,当即摆手不停:“放心!包在我身上!军中土行真气不就是做这个的?你先去歇息,等我们准备好砂石土木还有人手,再来叫你!”

天生打灰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度突然就想起这个词。

不过,自己想说的却不是这个:“无论筑圩堤还是连络聚集,这两样我都不如两位,更是相信两位必然能成。”

“只是此事确乎事关重大,你我三人仕途,性命,还有队中弟兄,还有柔然营中……”

陈度还未说完,高敖曹已然点头:“还有那些柔然营中,那些被劫掠的汉家可怜子女。放心,我知道哪里去找徐英徐军主,与他痛陈利害。此人生性软弱,我自有把握。”

陈度闻言,心绪一起,也不多说其他,只是两手左右各自一伸,十分突然又牢牢的握住了两人手。

呼延族和高敖曹愕然。

有些突兀,也有些措手不及,须知寻常世家子弟并不会如此……亲切。

于是,两个正脉修为的军中修行者兼着基层将官,就这么被一个筑基队副控在了原地。

“只在今晚到白天,以极快筑完圩堤之前,我们所议所行,须瞒着斛律石!”

“大军压境,又是以前投降的高车敕勒,难免首鼠两端!”

“华夷有别,我如何不懂!”高敖曹释然来笑,手中反握的陈度更紧:“只是未曾想到陈兄弟也有如此细腻心思,竟与我所想一般,放心我心中有数!”

-----------------

注释:关于黑水河和安固里淖在中古时期的生态环境,并非是臆造,而是有充足的考古学,植硅体记录,以及沉积物记录推断而来。

详细各项记录在此不再赘述,结论如下: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此时的黑水河和安固里淖已经出现了渔猎文化的痕迹,在辽代时期,辽西地区的村落遗址较现代还要密集,出土的铁锄、铁镐等工具表明该时期的农业生产技术达到了较高的水平.金统治时期,农业繁荣,人口激增,出土了锄、镰、斧、铧等工具。

而在这期间,此地气候曾经发生过反复,其干旱气候致使秦汉一直到隋唐该地区都是以畜牧文化为主,当然也有在北魏朝廷指导下的水田开发。

总而言之,在进入明代的小冰期之前,黑水河奔腾不止,而安固里淖则是坝上高原最大的内陆湖。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我有一个沃尔玛仓库 天师张道陵传奇 异闻局的摸鱼日常 我写的角色都成真了? 医手遮天,暗网杀手闯古代 武德尾班车 HP:又一对布莱克和马尔福 笑傲从被嵩山灭门开始 开局三国从赵云他哥开启诸天称霸 凡人修仙:开局成为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