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辆黑色马车停在路边,车夫裹着黑衣,见他们过来,连忙掀开帘子。
罗煞扶王圭武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对车夫说:“去周府,快。”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王圭武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闪过林薇薇倒下的画面,心中不由得叹气,本以为这个女人可以逃脱,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死了。
马车穿过长安的夜色,朝着周府的方向驶去。
车外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府。
周怀此时等待着众人归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瞎子已经找人调查过了,今日赵雄和林开泰走的很近,这蔡并应该就是受了林开泰的指令,阻挠他们。
但丢盔甲这件事,不可能是在最近才发生。
要知道在大武私藏甲胄可是重罪,就连周怀当初打造盔甲也是小心翼翼的。
而这是天子脚下,还有人敢私藏甲胄,那么此人的意图,应该是很明显了。
为此,必须要调查处真相。
这也是他首次对皇甫家的反击。
周府堂屋的烛火燃得正旺,灯花偶尔噼啪爆开,将周怀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奎和薛琼拎着油布裹着的箱子,推门而入,两人衣摆上还沾着夜露与泥土。
“大人!东西找到了!”张奎跨步进屋,一把将箱子放在案上。薛琼紧随其后,把油纸灯凑得近许,昏黄的光把箱子里的线装册照得分明。
周怀俯身拿起最上面那本兵器库出入登记册子,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李克复”三个字上。
翻到最后几页,他手指一顿,抬头时眼神已沉了下来:“十年少了八成军械?这林开泰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蔡并还逼着夏鹏收受贿赂,不然他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哪有这么多钱给林薇薇!”薛琼递上夏鹏的受贿记录和那封遗书,“这是夏鹏留下的遗书,他写着这些银子都是李克复逼他收的。”
周怀展开遗书,潦草的字迹里满是慌乱,他捏着信纸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蔡并,这是早就把金吾卫的军械当成自家私产了。”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搀扶的声响。
罗煞扶着浑身是血的王圭武走进来,王圭武的左臂缠着布条,血渍已浸透布料,右腿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皱眉。
“大人”王圭武刚开口,声音沙哑。
他看着周怀,眼神里满是愧疚,“林姑娘没护住,那些黑衣人追进了暗巷,还有武侯武侯也是他们的人,上来就想抓我,若不是罗兄弟赶到,我恐怕也”
罗煞在一旁补充,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黑衣人共五个,全被解决了,但林薇薇中刀身亡,武侯首领被我所杀,剩下的跑了,看他们的样子,应是都是被收买了。”
周怀到了王圭武身边,目光扫过他的伤口,沉声道:“先找大夫治伤,这事不怪你。”
“现在倒清楚了,夏鹏不是意外死亡,是他撞见了林开泰和皇甫极的勾当,才被灭口,蔡并选择这个时候动手烧粮仓,一来是想让夏鹏永远闭嘴,二来”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众人,眼神锐利如刀:“二来是想把夏鹏的死、林薇薇的死都算在我头上,他们私藏军械十年,早就在布局,这次我查夏鹏的案子,不过是撞破了他们的伪装。”
张奎听得火冒三丈,攥着拳头砸了下桌角:“这群人真够阴的!十年前密谋造反,现在还想倒打一耙!大人,咱们现在就把证据呈给陛下,治他们的罪!”
“急不得。”周怀摇了摇头,拿起那封遗书反复看了几遍,“证据是有了,但李克复还没找到,他是十年间领走军械的人,抓不到他,皇甫极和林开泰随时能推说不知情,把罪责都推给蔡并,当做一枚弃子。”
王圭武忍着痛开口:“李克复此人在长安的圈子里也颇有名气,我有个朋友认识他,不如将其约出来”
周怀眼睛一亮,立刻看向王圭武:“你切记别打草惊蛇,你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不能自己出面,若是你那朋友肯帮忙就按你说的做,若是不情愿便不要张口,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外能动手,也要等我们这边准备好再动手,若他跑了,估计就再也找不见了。”
“是。”王圭武应声。
薛琼这时才想起什么,连忙道:“大人,蔡并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直接对我们动手,还是猜到我们拿到了证据,先跑了?”
“他跑不了。”
周怀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林开泰现在还需要他挡枪,不会让他轻易跑掉。”
“这些人就是赌徒,不到最后一刻,不敢破釜沉舟,如果他们真的有勇气,布局十年早就该动手了。”
他回头看向张奎:“你把这些登记册、遗书都收好,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明天一早,我会在朝会上说明此事,但在这之前,确保自己的安全,低调行事,他们在京城不敢杀我,不代表不敢杀你们,”
张奎点头:“大人放心,我今晚就守在门口,绝不让人靠近!”
周怀拍了拍王圭武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先养好伤,后续还有很多事要靠你。”
他转身又回到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皇甫极”“林开泰”“李克复”三个名字,又在每个名字旁边画了圈,用线连起来。
十年布局,阴谋重重,对方想借着夏鹏的死将自己拉下水,他偏要撕开这层伪装,既然想置于他死地,那就全都不要活了。
周怀在案前写着奏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把十年军械失踪的事、夏鹏的遗书、林薇薇的死,还有武侯被收买的细节一一写清,
写完后,他把奏折折好,放在怀里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天快亮了。
周怀到了门边,推开房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
“走吧。”周怀被张奎推着,朝着宫城的方向走去,“该去见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