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返回府邸,王圭武则带着林薇薇躲避起来。
张奎、薛琼等人按照林薇薇所说,来到了夏鹏的家。
夏鹏找她的时候,曾说若是有机会,便去他家墙角往左数第四块地板之下,找到一个箱子。
若是没有机会,则让林薇薇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
临近黎明十分,夜晚漆黑得可怕,张奎攥着腰间朴刀,脚步踩在夏鹏家院外的碎石路上,细碎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薛琼提着油纸灯跟在身后,昏黄灯光勉强撕开黑暗,映出满院荒草。
这院子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干净整洁,或许主人在离去前,好好打扫了一番。
“就是这面墙?”薛琼压低声音,目光锁住院角。
夏鹏说的“墙角往左数第四块地板”,指的就是院墙根下的青石板。
张奎蹲下身,借着灯光数过去:一块、两块、三块、四块。
那第四块石板比旁的宽些,边缘沾着新鲜泥土,显然不久前被人动过。
“搭把手。”两人一左一右扣住石板边缘,憋得脸通红才挪开半尺。
底下黑黝黝的洞口飘出潮湿霉味,薛琼把灯往下探,能看见个裹着油布的木箱子。
张奎伸手拎出来,用铁丝三两下撬开锁扣,箱子里的东西瞬间撞进眼帘,最上面是几本泛黄线装册,封面上“兵器库出入登记”几个字虽褪色,却依旧清晰。
张奎翻开最厚的一本,第一页日期是十年前,字迹工整得有些刻板:“开成二十三年三月,领长枪二十杆,领取人:李克复”。往
后翻,每页都记着领取物资的种类与数量,而领取人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叫李克复的人。
他越翻眉头越紧,手指在纸页上重重一点:“你看这总数,十年下来,兵器库和盔甲库竟少了八成!”
薛琼凑过来,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倒抽一口凉气:“蔡并是金吾卫将军,平日又不需要打仗,几乎没有损耗,他要这么多军械干什么?”
张奎没接话,继续在箱子里翻找,除了登记册,还有一叠纸——是夏鹏的笔迹,记着他受贿的记录,大多是都是这个李克复给的。
最下压着封牛皮纸信,信封上遗书二字写得潦草,墨渍都晕开了。
薛琼拿起遗书,借着灯光轻声念:“吾夏鹏,自知将死,今留此书以揭真相,三日前,吾在蔡并府外闻其与一人密谈,那人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蔡并答盔甲兵器陆续运去,绝无差池。吾方知,十年间失踪军械,背后主事者,正是皇甫极!吾本想禀明此事,却忌其权势,近日吾被蔡并手下监视,势必下手,恐连累林薇薇,才赠银让她逃遁,可惜若有人见此书,望替吾昭雪,护林薇薇周全,夏鹏绝笔。”
念完时,院子里刮起一阵阴风。
张奎攥紧册子,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勾当,快,把东西送回周府!”薛琼连忙把册子和遗书收进油布,两人拎着箱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边,王圭武带着林薇薇走在暗巷之中,打算先隐蔽起来,找机会离开长安。
巷里没灯,只有月亮偶尔从云缝里漏点冷白色的月光,照得青石板路泛着寒气。
林薇薇攥着衣角跟在后面,声音发颤:“王大哥,那些人真的要杀我吗?”
“必然,你现在就是他们计划里的唯一的破绽,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等你离开长安,换个地方生活,就安全了。
王圭武脚步没停,左手始终按在剑柄上,从翻墙出来时,他就觉得背后有视线盯着,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太紧张了。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王圭武猛地回头,月光下能看见五个黑衣人,手里长刀闪着冷光,正朝他们冲来。
“躲到我后面!”他一把将林薇薇拉到身后,佩剑铿地出鞘,剑刃映着月色,晃得刺眼。
为首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挥刀就砍。
王圭武举剑格挡,一声脆响,火星溅在地上。
他借力后退半步,刚想反击,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绕到侧面,刀光直逼林薇薇。
“小心!”王圭武嘶吼着转身,用刀架开左边的刀,可右边那把刀已到林薇薇面前。
林薇薇吓得僵在原地,眼看刀要刺中她,王圭武猛地扑过去,左手死死抓住刀刃。
鲜血瞬间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刀柄。
他忍着痛,右手提剑刺向那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惨叫着倒地。
可没等他喘口气,胸口突然一凉,刚才被他格挡的黑衣人,竟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噗嗤”一声,刀刃穿透衣料,鲜血顺着衣襟往下流。
王圭武踉跄着转身,反手一剑砍中那黑衣人的喉咙。
剩下两个黑衣人见同伴死了,对视一眼,攻势更猛。
王圭武左臂受了伤,动作慢了半拍,很快被砍中右腿,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他撑着刀抬头,看见一个黑衣人正绕到林薇薇身后,长刀高高举起。
“别碰她!”王圭武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另一个黑衣人踹在胸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就在这瞬间,那把刀已经刺进了林薇薇的胸口。
“啊!”林薇薇的惨叫声短促得像被掐断的弦,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胸口的血很快渗进青石板缝里。
王圭武眼睁睁看着,眼睛红得要滴血。
他猛地扑过去,刀直接劈在那黑衣人的后脑勺上,黑衣人轰然倒地。
剩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却被王圭武掷出的佩剑刺穿后背,也倒在了地上。
巷子里瞬间静下来,只有王圭武的喘息声和血滴在地上的滴答声。
他爬到林薇薇身边,伸手碰她的脸,已经凉透了。
“对不起我没护住你”他声音颤抖,胸口的伤口疼得钻心,眼前开始发黑,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火把的光亮,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
王圭武抬头,看见六个穿着武侯服饰的人,拎着刀,正快步走来。
为首的武侯看到地上的尸体和满身是血的王圭武,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在京城杀人!来人,把他绑了!”
“我没有是他们先动手”
王圭武想解释,可胸口的疼让他连说话都费劲。
武侯根本不听,两人冲过来,就要绑他的手。
王圭武挣扎着,却被一人一脚踹在胸口,疼得他差点晕过去,他这才明白,这些武侯也是对方的人。
“住手!”
一声冷喝从巷口传来,紧接着,一个黑影从房顶上跃下,动作快得像阵风。
那黑影手里握着一把弯刀,没等武侯反应过来,刀刃已架在了为首武侯的脖子上。
“你是谁?敢阻拦我们行事!”为首的武侯声音发颤,却还强装镇定。
黑影没说话,只是用眼神扫过剩下的几个武侯。
那些武侯见首领被制住,又看黑影身手凌厉,一个个都僵在原地,没人敢动。
“滚。”黑影冷冷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
没人动。
黑影冷哼一声,一刀抹了武侯首领的脖子,鲜血如注。
“我再说一遍,滚!”
剩下的武侯哪里还敢多待,连忙放开王圭武,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火把的光很快消失在巷口。
黑影这才收起弯刀,转身看向王圭武。
王圭武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是罗煞。
“罗罗兄弟”
罗煞蹲下身,手指按在王圭武的胸口伤口上,眉头皱了皱:“伤得不轻,先跟我走,周大人还等着消息。”
他扶起王圭武,王圭武靠在他身上,目光仍落在林薇薇的尸体上,声音沙哑:“林姑娘她没了”
罗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片刻,才说:“先顾好你自己,夏鹏留下的证据已经找到,周大人那边还需要你作证。”
说完,他扶着王圭武,一步步走出暗巷。
月光洒在地上的血迹和尸体上,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把这夜的凄凉,又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