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三十里外有兵马行进,我们没敢靠的太近。
这日,阎冬正在检查城防,手下斥候统领匆忙前来禀报,如今人手空缺,原本的探查范围也从一百里变成了三十里。
“从何方向而来?”阎冬皱起眉头。
“从西边,但好像不是吐蕃人。”
“西边?”
阎冬陷入沉思,旋即脸色一变:“我听闻林睿哲死后,纳兰城与刻路城纷纷自立,莫不是他们与吐蕃勾结,想要包围我们。”
“阵仗真是够大的”
“那,大人,如何是好啊。”
“传我军令,在外的全部回来,准备决战!”
“是!”
统领迅速离去。
阎冬站在城墙上,风沙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来的如此之快。
敦煌城内如今只有不到三千人,其中还有一些妇孺,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军民之分,敌人的刀更不会区分。
逃是无处可逃了,西边不太平,东边有封锁线,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那就全都死在这吧。
阎冬走下城墙,回到破败的阎府,来到灵位前,这里保存的还算是完好,没有被战火波及。
只见上面倒数第二排空着一个灵位,他将一块珍藏许久的灵牌擦拭,准备放上去,外面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有使来见!”
“我家大人携兵马三万,前来营救,请阎大人配合迎战。”
“你家大人是谁?”
“西州大都护,周怀周大人!”
“周怀?”
阎冬猛地怔住,他知道周怀从龟兹逃了出去,按理说应当回了阳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阻止兵马前来支援?可从西州进入沙州,必须要经过刻路城。
“你们是怎么过来了?”
“一路顺畅,我们先攻打纳兰城,旋即北上打下刻路城,一路奔驰而来。”使者乃是欧阳果手下的一个老头,名为苏孟,此人擅智谋,且心思活敏,方才他特意谎报了周怀的军队人数,就是担心阎冬下不定决心。
“什么!”
阎冬站起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不可能,刻路城不提,光是纳兰城就不是轻易能拿得下的,不要跟我说谎,你们到底是从哪来的!”
账外士兵顿时上前。
苏孟呵呵一笑,表情自若:“大人说笑了,世上无难事,看对何人而言,我家大人乃是天选的将帅,拥有能和上天沟通的手段,千里之外摇晃铃铛,就能毁掉吐蕃山宫,怎可以常理度之?”
“这”
阎冬惊疑不定,他听说了这阳越镇将的传说,却不敢确定真假,现在看来,此人真的神佛难测的手段。
“我家大人即日就到,还望阎大人赶快准备,不要耽误了大军入城。”
自此,苏孟就在城中安住下来,整日走街串巷,看着这狼狈景象,心中感叹:“当真是人间炼狱啊!”
苏孟派人传的信很快就到了,周怀下令加快行军。
于是在次日晌午之际,大军距离敦煌只有十里路程了。
当阎冬看到远处的大军,轻轻一叹,他领兵打仗也有二十余年,自然一眼就看出城下的大军最多两万人。
和苏孟所说的三万人相差甚远。
光靠着这点人,真能击败吐蕃人?沙州驻扎的吐蕃军队至少十万,这还是撤回去许多。
就算是通天的手段,还能把这些人全都砸死,淹死?
阎冬看了眼旁边的苏孟,这家伙正昂着下巴眺望远方,没有一点愧疚和慌乱。
踏踏踏!
忽然,城墙开始震彻,阎冬感觉腿都开始打摆子,并不是恐惧,而是大地真的在晃!
只见乌泱泱的骑兵,犹如潮水般涌来,那种震撼的场面,光是描写是无法形容的。
在这种浩荡如劈山断海的气势面前,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也会产生畏惧的心里。
这边是骑兵部队带来的压迫感。
而此时,周怀站在战车之上,感受着风声在耳边呼啸,一种豪迈之感在胸腔里激流涌荡。
“开门,入城!”
马鹏统率前军,一举长槊,高声喊着。
“开门,入城!”
阎冬声音有些颤抖,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部队,在其面前,这敦煌城都像是摇摇欲坠。
大军入城,周怀扫过城中,顿时一惊,从城外到城内,这一路足以彰显战争的惨烈。
他高坐在战马之上,阎冬上前行礼:“周大人,久闻大名了。”
看见这位铁血汉子向自己低了头,他顿时觉得有些唏嘘,两人同位大都护,甚至相比之下,他的资历浅了许多。
但对方依旧如此恭敬,这就是麾下大军带来的底气。
双方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阎冬所率的敦煌守军都是些老弱病残,武器锈迹斑斑,连身上的盔甲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每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双眼无神,散发着绝望。
反观周怀这边,兵器锋利,甲胄整齐,士气昂扬,从上到下都充斥着战意,恨不得现在就想与吐蕃人决一死战。
但周怀不会以此而瞧不起敦煌守军,反倒是对他们肃然起敬。
这些人,在这片土地上坚守数载,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每一座城池的军民都浴血奋战,直至全部战死。
而最后的希望——敦煌,仍在苦苦坚守,等待着援军,等待着吐蕃人撤军的那一日。
可一次次的燃起希望又破灭,到了如今,他们的家人大多死去,自己的身躯也早已破败,心中已经毫不波澜,唯有的信念,就是坚持到战死。
人死城破,唯此而已。
“全体都有,向英雄们致敬!”
一旁,杨桐举起长枪,高声喊着。,
铿铿铿!
众将士纷纷归拢长兵,拔出战刀,高高举起。
没有呐喊,只有一种默契的沉默。
阎东看着等待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援军,激动地老泪纵横。
他身后之人,皆是生在,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宁死也不肯离开故土,沦亡在外。
但沙州还有多少活人呢?
这是个未知数。
无论如何,总归是有了盼望,或许,还能保留一些火种。
或许,沙州之人不会从此绝了后。
他们的子孙后代,还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第二章:
备战,两方对垒。
周怀麾下最强战将。
赤郎赞干在出发之前,去见了噶尔钦陵。
这位如今的“岱拉”,已经满头凌乱,变得十分狼狈。
他靠在墙边,听到有人过来,睁开了那双如鹰的眼眸。
“赞普,你憔悴了。”
“你也是,这里面太过潮湿,我让人给你换个牢房吧。”
赤郎赞干看向他。
“那就多谢了,上了年纪,腰和腿都受不住了。”
噶尔钦陵没有推脱,两人就像是朋友般在交谈。
“赞普来找我,莫不是为了周怀的事?”
“你猜到了?”
“我知道林家是你的暗子,你会让他们暗中对付周怀,但林家不是他的对手,而如今西域都护府没什么能扛得起大梁之人,恐怕周怀会担任大都护一职,这样林家的残党必然不服,算着日子,周怀应该已经出兵了,但他的最终目的,一定是敦煌。”
“不过那所谓的神雷,不是他能沟通神佛,应是一种兵器,我们不知道的兵器。”
“你还是神机妙算,尽管身处这牢房之中,亦能算出这么多事,但对付周怀我已经想到了办法,不用再说。”赤郎赞干由衷的赞叹。
噶尔钦陵没有理会他的夸赞,反而劝说道:“周怀此人有大气运,每逢险境必能绝处逢生,想要对付他,需在雨天。”
雨天?
赤郎赞干走了,但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噶尔钦陵劝说他的话。
说法与高僧所说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但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令他不得不畏惧和担忧。
大军行进,吐蕃赞普赤郎赞干御驾亲征,率五万大军,来到了敦煌沙州。
周怀得知消息,当即脸色大变。
这赤郎赞干竟然玩这么大。
沙州境内的吐蕃守军就有至少十万,现在他又带来了五万,几乎动用了整个东部的军队。
难不成真要在这跟他赌上国运之战?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全都留在这吧。
周怀嘴角勾起。
东边,朔方节度使李楚雄听闻后,麾下将领询问:“大人,据报这周怀连同敦煌守军才不到两万人,咱们要不要出兵援助?”
硕方军不仅战力在大武中名列前茅,军队人数也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万,如果他们出战援助周怀了,此战可以说必胜。
但李楚雄不会这么做,他含笑望着部下:“我也想 看看这神雷之威。”
上次周怀拒绝他,让这位秦国公有些不爽,不管是朝中的地位,还是麾下的军队,这周怀怎么配与他相比。
这样也好,让他吃吃苦头,自然也就知道了天高地厚。
周怀不知道李楚雄的想法,除了他,各地的节度使都在关注着此战。
也想看看这新起之秀到底有多少手段。
当然,绝大多数人是不看好他的。
毕竟近乎十倍的兵力差距,这就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马鹏,率三千骑兵去敦煌以东,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夏侯宇,率两千骑兵绕路到赤郎赞干的大军以后,隐匿踪迹,切记不可暴露,等前线交战一起,你便袭掠粮草。”
“杨桐,你率五千骑兵,在城下列阵,拱卫中军。”
“是!”
众将纷纷领命而去。
账内,还剩下柱子、许六子、嘎啦奔等人。
周怀扫过几人,面露犹豫之色,这次他打算让麾下一人座位中军统帅,在城外直面赤郎赞干的吐蕃大军,而他坐镇城中,指挥全局。
但这一人选,一直落实不下来。
欧阳果见他不说话,于是问:“中军压力最大,当选坚如磐石,激若怒涛之人。”
周怀一听,确实有道理。
中军作为直面敌锋的单位,既要在敌军势强时固若金山,又要在敌军势弱时犹如一把尖刀。
看来,也只有让嘎啦奔去了。
当初攻打沙匪帮的老窝落霞镇的时候,嘎啦奔在城墙上屹立不倒,立下先登之功,为此甚至瞎了只眼,可谓是勇武。
其作战风格与王虎很像,却显得更加冷静。
嘎啦奔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周怀当即下令:“嘎啦奔听令,命你为步兵军将,所有步兵听你调令,为中军,于城下与吐蕃大军决战。”
“得令!”
嘎啦奔表情淡然,眼中却露出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