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胡闹!”
金殿之上,一代女皇周曌听着大臣的回报,顿时皱起了眉头。
“吐蕃势强,此前得以稳住他们,如今还要挑事,不是给他们攻打我们的借口吗?”
“这周怀怎不知好歹?”
朝堂上诸臣纷纷交谈起来,主要意见有以下几个。
左卫大将军周通道:“周怀此人胆大妄为,与吐蕃速来不和,我们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整碗粥,陛下应当下令,罢黜周怀的西州大都护一职,并告知吐蕃,此人所作所为与朝廷无关。”
尚书左仆射尉迟茂参反驳:“陛下,周怀乃是国之将领,又是郭郡王的义子,此人忠肝义胆,素来有名,若是其守在西域,碌碌无为,避免与吐蕃人发生冲突,尚可认为其不愿回归朝廷,但眼下他率兵作战,身处险境,只为收复敦煌,他想的是让西域三州回归朝廷啊。”
以两人为首,朝堂诸臣各持己见,吵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好了!”
女帝的声音传来,诸臣纷纷安静。
“无论如何,这周怀破坏了我国之大计,其罪孽深重,现在罢免他的西州大都护一职,尉迟茂参,你有没有别的人选举荐。”
“这”
尉迟茂参迟疑半晌,缓缓道出个人名
正当周怀紧锣密鼓的备战,一道朝廷的急令正飞速赶往这里。
这则消息先被斥候马大锤得知,朝廷的使者肯定不会跟他一个斥候说详细情况,但没想到是他们遭遇了吐蕃人。
送信的使者被吐蕃游骑所杀,马大锤又把吐蕃人杀了。
最后翻出了朝廷的密令,上面印有龙纹,寻常人看到这肯定就不打开了。
但马大锤偏偏是个粗心大意的,顺手就给拆开,等看到里面的内容,脸色一变,旋即翻身上马,飞速朝着营地赶去。
为了随时监视吐蕃大军的动向,掌握第一手信息,周怀下令,在敦煌周边百里之内,都设置了临时烽燧堡,每处营地十一人,由烽帅统辖。
所以马大锤找到了他的顶头上司胡巴,此人正坐在营地里打磨箭矢,听到有马匹的声音迅速起身,看到马大锤一愣:“你不是去外面巡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大锤慌不择路的翻下马背,将东西递了过去。
胡巴一愣,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胡帅,上面有的字我没看懂,但这肯定是大事,我想着先问问你。”马大锤憨厚的说着。
“马大锤啊马大锤,你这是害死我呀你!”
胡巴瘫坐在地,满脸哀愁。
这东西他没看见还好,跟他扯不上一点关系,但这看上了,送过去也不行,是不送过去更不行。
这可如何是好。
思索半天,他还是决定向上禀报,至于上头怎么处理,他就管不住了。
他的顶头上司是游奕所游奕使张国维,此人是阎冬的义子。
张国维不到而立之年,原本只是个卖肉的屠夫,从外地逃到敦煌,正值吐蕃人攻城,他毅然加入守城军,后来被阎冬认为义子。
胡巴找到张国维时,周遭还有其他人。
张国维看了他一眼:“有事说,”
胡巴摇了摇头:“大人先忙。”
这幅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国维将其他人打发走,旋即道“这下能说了吧,何事如此神秘?”
胡巴将秘令递了过来。
而张国维在看到上面的龙纹以及制式的时候,脸色骤然严峻起来。
他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的看起来,旋即让胡巴往外看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吐出一口浊气。
“此事还有谁知道?”
“先是小的麾下一个叫马大锤的发现的,除了我和他,还有大人您,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
“不要应该,给我准确的答复!”
张国维冷眼呵斥。
“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胡巴身子猛地绷紧,表情郑重。
“胡巴,你参军多少年了,家中可还有家人?”
张国维话锋一转,忽然问到。
“家中还有一老母,本来还有三个兄弟,都已战死了。”胡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但看到张国维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营地中,马大锤正在扒饭,刚仰头闷了口酒,就听见有人骑马进营,他下意识的站起。
旁边的弟兄呵呵笑了:“大锤,别紧绷着,不是在外面,待会你歇歇,我出去跑两圈。”
马大锤点了点头,看着胡巴翻身下马。
“都吃着呢,别吃的太撑。”胡巴像是没有看到马大锤一般,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夜幕降临,马大锤在里面躺了会,觉得有些尿急,便出来想找地方方便一下,发现胡巴的营帐还亮着光。
胡帅怎么还没睡?
夜风凌冽。
嘶!好冷
他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到了外面。
完事一哆嗦,马大锤眯上眼正回味着,忽然感觉背后阵风吹起。
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谁!”
他猛地转身,本想抽腰间的匕首,听到声音却放弃了。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胡帅?”马大锤一愣,搓着手笑。
“这不出来撒泡尿,胡帅你咋还不睡呢?”
“大战在即,睡不着。”夜里昏暗,看不清胡巴的表情,只能看出他负手而立。
“没事,大不了就死呗,反正咱就一条烂命,我也无亲无故的,能多杀一个吐蕃狗就多杀一个,反正我不亏。”
马大锤十分无所谓的说着。
“你倒是想得开。”
“那当然,咱这哥几个,从最开始到现在,换了多少拨,我早就认命了。”
“是啊,打了这么久,现在就剩咱们哥俩了。”
胡巴感叹一句,把左手一扬,丢出个口袋,里面哗哗作响,旋即又负起了手。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就不要回来了。”
“啊?”马大锤一愣,捡起口袋一看,里面竟然全都是银子。
“胡帅,你这是干啥?让我走干啥?”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巴没多解释,牵来战马,催促着。
马大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不会答应就这么走了。
他上前一步:“胡帅咋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有事你跟弟兄说”
话音落,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只见胡巴忽然掏出右手,袖子灌风,呼呼作响。
马大锤不愧是斥候,警觉性很高,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挡,反手就抓住了胡巴的手腕。
他眼一凌,低声质问:“胡巴,你这是什么意思?”
噗呲!
旋即,马大锤感受到腹部一阵绞痛,他看了眼下面,已经被鲜血浸染,酥麻感席卷全身,他盯着胡巴,只见对方左手攥着匕首。
“为什么”
“对不起,事成之后,兄弟来陪你。”
胡巴闭上了眼,不去看他。
马大锤死了,死的悄无声息,营地里的其他人还在休息。
胡巴回到营帐,抽出刀,走入夜色之中。
片刻后,阵阵惨嚎声响起,转而消逝。
胡巴浑身是血的跪倒,身子不停的颤抖。
张国维的命令,让他亲手杀了马大锤,此密令决不能泄露。
杀掉其他人,是胡巴自己的打算,他担心其他人会联想到什么。
毕竟有人目睹过马大锤与他交谈。
为了以防万一,一个也不能活着。
罢了
胡巴仰起头,昏暗的天空中,乌云盘旋,但此刻,渐有风起激荡,黎明的曙光在孕育。
或许,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很快就能迎来新生。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妨碍这一切。
为此,马大锤可以死,你可以死,我也可以死——张国维的话在耳边回荡。
胡巴捡起战刀,抹颈而死。
大战起。
如今周怀的手下,除了马鹏、杨桐等部下,还有几位新起之秀。
原龟兹土侯营旅帅夏侯宇,此人擅长骑战,身手非凡,能跟林文彬战上不落下风,其余诸将没有能胜于他的,此人出身名门,据说还有几位兄弟在庭州任职,之所以不受重用,是性格太过孤僻,和同僚上司之间的关系都一般。
还有刻路城校尉陈项等人,
斥候的消息不断传来,赤郎赞干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
这日,风平云止,天地间一片寂静,忽有山崩地裂的动静炸响。
只见因战乱而破败的敦煌城外,一只大军像是过境的蝗虫,密密麻麻而来。
城墙上,周怀身穿盔甲,遥望远处,心虚激荡。
这一战,关乎着西域无数人的未来。
周怀从未盼望着任何人的援兵,此战,他要彻彻底底的胜,还要大胜。
而此时,赤郎赞干并未在攻打敦煌的军队之中。
他兵分四路,分别攻打刻路城、纳兰城,以及关中地区。
为何分兵而战?
是因为沙州三面皆是大武领土,只有南面接壤吐蕃。
赤郎赞干担心他全力攻打敦煌之际,此三地派兵袭扰,他首尾难顾,疲于奔波,就会陷入困境。
所以分别派兵前往袭掠,就是让他们无暇支援。
最后攻打敦煌的,实际上只有六万人。
而第一批前来攻打的,实际上只是一万五千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