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都有些好奇,追问一番,程志强淡笑道:“从我转业就打围,十来年野猪、黑瞎子、狍子打老了。想想也行了,见好就收吧。”
听他这么说,何文忠点头道:“也是,老程啥没打过,还跟王叔他们打过虎呢。”
“哎?”
说起老虎,旁边的王远飞忽然心有余悸地说道:“说起老虎,昨天我跟我俩小舅子,我们仨领狗上横条沟那边打围,半道上我家那三条狗都往回跑,还吓尿了。”
“哎呀!”程志强惊道,“那是碰着大爪子了!”
“嗯呐!”
王远飞努嘴点头,“我们仨紧往回走,回到身后岗尖子上,看见对面60大班西哨子过去个大爪子!”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特码的,我看得真亮的,那大爪子得有四百来斤。”
“哎呦我艹!”
何文忠也惊道,“这玩意儿,在山里谁整得住啊!”
前两日死的那只东北虎才三百来斤,过境时已异常嚣张。
这只体重四百多斤,更非比寻常。
“也不是啊!”
王远飞却摇头道,“不知咋整的,那大爪子缺条尾巴!”
他此言一出,林峰顿时眼睛一亮。
瞬间断定那是与自家有仇的老虎,同时心头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那大爪子要过境!”
当初陈武门率领打虎队追剿那只害死黄明东的东北虎时,经过细致观察得出判断:那猛兽必将取道57、60林班,自少安林区潜入小北湖耳站,穿行大海林、绥芬河,沿两国边境从华夏遁入罗刹。
这预料分毫不差,那东北虎确是按他推测的路线行进。
只是途中遭遇林峰布下的陷阱,最终命丧于炸子与地枪之下。
如今与林家帮结仇的这只东北虎,竟舍弃盘踞多年的巢穴,远赴60林班,林家父子怀疑它意欲逃窜。
大仇未报,岂容仇敌脱身?
纵然这仇家是只猛虎,也绝不能让它逍遥自在。
林峰早已盘算着要给这东北虎寻个"铁饭碗",让它永远留在国土上。
但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必须拦截这头猛虎。
一旦它穿过60林班,便不再是少安地界,甚至超出了林业局管辖,归属别的林业局辖区。
这倒还好说,毕竟同属华夏疆土,又都在林业系统,林峰到了小北湖耳站甚至海浪林场,都能找到熟人照应。
林峰真正担心的是,这东北虎的目的地并非大海林,而是更遥远的国外。
若真让它潜入国外,这血海深仇就再难得报。
正当林峰思绪纷飞时,屋外开始上菜了。
何家只有一口锅,自然不能像林家那样同时炖着五六个大菜。
先端上来的是下酒小菜:炸花生米、呛土豆丝、午餐肉罐头、鱼罐头,外加炸鱼和猪肉炖粉条。
肉是来不及烹制了。
这顿酒从下午四点喝到晚上八点。
在众人相送下,林峰扶着醉醺醺的林成功走出何家。
两屯相距不远,夜间开车最多二十分钟车程。
当林峰携父到家时,留宿的客人都已散去。
听得院中狗叫,正与林兰花在炕上闲聊的刘淑英急忙下地。
母女俩走到门口,恰逢林峰扶着林成功来到门前。
"哎呀妈呀。"
刘淑英见林成功满面通红,不禁皱眉道,"咋喝成这样?"
"喝喝成这样咋的?"
林成功虽醉得东倒西歪,却还认得自家人。
见是刘淑英说话,他白了一眼,"我喝这样,不都是因为你吗?"
"啥?"
林峰、刘淑英、林兰花都被这话说愣了。
刘淑英冷笑一声:"你不嫌丢人?喝成这德行,跟我有啥关系?"
"呵!"
林成功往炕沿一坐,抬脚脱鞋时随口道,"既然知道跟你没关系,你还问啥?"
"我"
刘淑英罕见地被怼得说不出话,引得林峰、林兰花哈哈大笑。
"我给你一杵子!"
刘淑英也笑了,但同时上前一步,攥着拳头朝林成功比划。
正搬着腿脱棉鞋的林成功往后一躲,若是平常还好,可今日他醉意朦胧,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去。
"爸!"
"爸!"
炕上柔软,摔着也不疼,但林峰和林兰花还是急忙扶住父亲。
林峰服侍父亲躺下,仔细掖好被角,又帮他把棉衣棉裤脱下。
等把林成功安顿进被窝,林峰脚还没洗完,那边震天的呼噜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谁知后半夜,林峰被小猞猁蹭醒,迷迷糊糊中听见身旁林成功发出难受的哼唧声。
他急忙起身拉亮电灯,只见林成功面色痛苦,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林峰用手背贴了贴父亲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烧得可不轻!
他慌忙抓过炕头的棉袄披上,蹬上棉裤就下了地。
双脚趿拉着棉鞋,他转身扶着炕沿使劲把脚后跟塞进鞋里。
这时林成功又嘟囔了一句,林峰伸手轻抚父亲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爸。"
林峰凑到父亲耳边轻声呼唤,想叫他起来服药。
此时的林成功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儿子声音,嘴唇微动喃喃道:"小犊子。"
林峰:""
这也就是亲爹,换个人林峰非得拿枕头闷死他不可。
他嘴角抽搐着转身走到墙边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板白色药片。
这药片比去痛片大一圈,是当初和刘淑英去县里卖熊胆时在药房买的安乃近,专治发烧。
不过这些年家里人都皮实,连小孩子都很少感冒,这药买回来还从未用过。
林峰掰下一片药,又拿过暖壶往茶缸里兑温水。
试过水温合适后,他一手端缸子一手拿药回到炕沿边,侧身坐下用胳膊肘轻碰父亲肩膀,低声唤道:"爸,起来吃片药。"
"啊小犊"
林成功皱着脸眯眼避开灯光,看清是林峰才改口:"儿砸。"
林峰也不计较,先把药片塞进父亲嘴里,空出手扶他坐起。
"啥呀?"
林成功含着药片含糊不清地问。"药。"
林峰把茶缸递到他唇边,"您发烧了。"
"啊!"林成功精神稍振,就着水吞下药片才道:"闪着汗了。"
"爸。"
林峰扶父亲躺下,仔细掖好被角,"您是不是今天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