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
刚闭眼的林成功猛地睁眼瞪向林峰，"你放屁。
林峰：""
他并非玩笑更非讥讽，只想弄清父亲着凉的原因。
像他们这样常年在深山老林闯荡的猎户，寻常邪祟根本近不了身。
但若在山上受惊出汗再着凉，这种病症与普通感冒不同，睡一宿就发起高烧。
可林成功偏偏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骂完儿子后，他闭上眼没好气地说："我跟你爷爷上山的时候还没你呢，能吓着？"
"不是吓着。"
林峰皱眉，"我问是不是受惊后闪着汗了？"
"别磨叽。"
林成功转身背对儿子，"赶紧关灯睡觉。"
可他面向的正是林峰的被窝。
见父亲这般倔强，林峰无奈撇嘴。
脱衣上炕关灯后，他钻进被窝却难以入眠。
闭眼眯了一会儿，他悄悄伸手探向父亲脸颊。
"呃嗯"
林成功哼唧一声，林峰连忙缩回手。
父亲的烧丝毫未退，这让林峰无法安心。
又过了一刻钟，距服药已半个多小时，林峰再次伸手试父亲额头。
安乃近药效向来显著，按理早该起效，可林成功依然高烧不退。
"唉！"
林峰轻叹，只得继续观察。
半个时辰里林峰多次查看，见父亲高烧始终不退，他再也躺不住了。
猛地从被窝坐起，先披上自己的棉袄，又拽过父亲的棉袄。
这是刘淑英新做的小袄。
林峰一手拎着衣领，一手从内侧伸进袖子抓住袖口，利落地将整件棉袄里外翻面。
"爸。"
林峰再次叫醒父亲。
这次的林成功连"小犊子"都骂不动了，只含糊哼唧着。
林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给反穿上棉袄才扶他躺回被窝。
世间确有许多事难以用常理解释，某些偏方便是如此。
就像眼睛长针眼时，用红线缠住中指不出十分钟便能痊愈。
若是受惊汗后着凉引起的高烧不退，服药无效时可将衣物反穿。
这虽无科学依据，但十分钟后，林成功的烧竟奇迹般退了。
试过父亲额温恢复正常，林峰长舒一口气。又观察片刻确认无碍，这才安心睡下。
次日。
刘淑英和林兰花早早起身做饭，今日林家要淘米磨面包粘豆包。
棉裤虽未做完，但帮忙的妇女们都说男人孩子有穿的就行，她们先紧着包豆包。
即便再过二三十年，粘豆包仍是东北人的心头好。
像林成功、林峰这辈男人，平日吃饭都不爱碰甜口，却独独爱吃粘豆包。
这倒不是舍不得，譬如林成功，若吃白面豆包只啃皮不吃馅，可昨天早晨他一人就吃了十二个粘豆包。莫小瞧这个数，这玩意顶饱得很，林峰和崔三运俩人才分食十二个。
为准备今日的活计，刘淑英娘俩天没亮就起来生火。
林兰花往大锅添水，刘淑英正要从碗架里取黄豆去豆腐坊换干豆腐，东屋突然传来孩子哭声。
林兰花把葫芦瓢往灶台一扔快步赶去。
刘淑英也顾不上舀豆子，跟进东屋时见女儿已抱起孩子。
"我大外孙咋哭了？"
刘淑英刚问完，林兰花赧然道："尿了。"
"嗯？"
刘淑英一怔，只听女儿不好意思地说："昨儿犯懒，起夜没把尿。"
"没事儿。"
刘淑英轻拍女儿胳膊，"我去取新被。"
说着逗弄孩子下巴笑道："我大外孙知道小姥做了新被，就把旧被尿了。"
刘淑英拿过炕柜上的手电往西屋去。
这些天她特意用小花布给孩子缝了两套被褥，都和崔三运的棉袄一起打在包裹里，收在林峰屋柜中。
平日林峰不起床她绝不进屋，但今日孩子需要，便悄悄推开西屋门。
尽管刘淑英蹑手蹑脚，但林峰枕边的小猞猁警觉地一跃而起，踩着林成功身子朝门口"嗷"地叫出声。
"小猫！"
刘淑英低声轻唤，小猞猁见是熟人立即安静下来。
可这番动静已惊醒了林峰、林成功和小黑熊。
林峰微微抬头，林成功却猛地从炕上弹起，动作太大吓得小猞猁窜进林峰怀里。
"几点了？"
退烧后的林成功虽不再发热，却觉四肢无力头晕脑胀。
迷迷糊糊以为妻子来催起床，开口先问时辰。
"才四点多。"
刘淑英尚不知丈夫昨夜病过，"你爷俩再睡"
话说到一半手电光扫过林成功身上，蓦地照见那件反穿的棉袄。
"哎呦。"
刘淑英一愣，"昨儿冷啦？咋还穿着棉袄睡？"
见林成功发怔，她走近炕边细看，手指轻触丈夫领口："这咋穿反了啊"
与林成功相伴多年，她顿时明白过来，急声问道："你吓着了？"
“嗯？”
林成功低头瞅见自己身上反穿的棉袄，猛地扭头瞪向林峰，嗓子沙哑地斥道：“你瞎折腾啥呢？”
躺在被窝里的林峰嘴角一扯，解释道：“爸，您昨天烧得都说胡话了，我寻思是山上看见黄明东吓着了。”
“滚犊子！”
林成功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边把棉袄翻正重新穿上，边嘟囔道：“我那是着凉了。”
林峰无奈地撇撇嘴，小声嘀咕：“吃完药老半天不退烧，我把您棉袄翻过来穿上，没一会儿就退烧了。”
“跟那有啥关系？”
林成功系好扣子仍嘴硬，“那是药劲儿上来了。”
“行啦！”
刘淑英扒拉林成功一下，指着炕柜顶上说，“把那个大包袱拿下来。”
“大早晨折腾啥？”
林成功嘟囔着，还是起身站到炕上，把包袱取了下来。
刘淑英解开十字扣，从里面拿出新做的小被子小褥子，对林成功说：“你把包袱系好放回去，我再躺会儿！”
林成功钻进被窝把被子一拽，又觉刚才语气太冲，忙补了句：“我身子不得劲儿，让儿子送吧。”
刘淑英白了丈夫一眼，抱着被褥就往东屋去。
林峰这时也醒了，问道：“爸，还难受呢？”
“嗯！”
林成功用鼻子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见父亲这样，林峰也没再多问。
快到五点半时，睡回笼觉的林峰睁眼，见林成功正下炕穿鞋，又问：“爸，还不得劲啊？”
“嗯呐！”林成功趿拉上鞋，直腰时手按着胸口龇牙咧嘴，“胸腔子疼，浑身没劲儿。”
“那还是没好啊。”
林峰边穿衣服边说，“要不在家歇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