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家父子默然无语。
他们三人都是见过风浪的，狩猎时屡涉险境，个个胆识过人。
横死之人他们也见过，却从未见过死状如此惨烈的。
林峰轻叹一声，回身对林成功和刘洪道：“爸、老舅，咱先回去找他们。”
稍顿又道，“看看手头有什么能用，再想法子把人尸体接回去。”
“行！”
林成功和刘洪齐声应下，三人当即带着猎狗匆匆折返。
等他们回到汽车旁时，只比拖着黑熊下山的王铁柱等人稍晚片刻。
“咋的了，峰哥！”
“出啥事了，大哥！”
见林峰三人回来，王铁柱和王东连忙迎上前询问。
“柱子。”
林峰未答王铁柱的问话，只吩咐道，“挑条干净麻袋给我。”
“哎！”
王铁柱虽不明就里，仍立即从挎兜里掏出一条麻袋，“这条就挺干净。”
此时林成功对王东道：“我们找着黄明东了。”
“啊？”
众人闻言纷纷围拢过来，崔三运抢先问道：“在哪儿找着的？”
“唉呀！”
想起黄明东的惨状，林成功不愿让他们亲眼目睹，转头问林峰：“儿子，你拿麻袋打算咋办？”
林峰双手展开麻袋，对林成功道：“爸，我用这麻袋把他包起来，成不？”
听林峰这么说，旁人还未觉如何，林成功和刘洪却齐齐点头。
若将黄明东装入麻袋显得不够尊重，而包裹起来则妥当得多。
在山野间能做到这份上，已是一片诚心。
“行！”
林成功点头，对刘洪道：“洪子，要不你和小峰去？”
黄明东只剩头颅，分量不重，两人足矣。
林成功让刘洪同去而非自己，并非偷懒，实是方才受了冲击，身心不适。
“爸！”
刘洪刚要应声，却被林峰打断：“不折腾老舅了，让柱子和姐夫跟我去就成。”
他稍作停顿，又道，“我不让他俩瞧见。”
林峰所言正是林成功的顾虑。
黄明东横死，惨状触目惊心，自己看了尚且心有余悸，还是尽量别再让旁人目睹为好。
收敛了黄明东的尸身，汽车驶回清河屯时，已是下午一点光景。
王东、刘洪、王铁柱、崔三运牵着所有猎狗下车，林成功将怀中的熊胆交给王东带回家处理。
这枚熊胆虽是大家合力所得，但上山前就有人提议：若猎得熊胆，不论卖得多少钱都归林家，权作这些日子在林家吃喝的费用。
除了林峰未表态、林成功明确反对外，其余人都坚持如此。
最终林成功拗不过众人，而整头黑熊的肉和零部件便归其他人分。
虽刚入冬不久，但林家帮在林峰带领下已猎获数头黑熊。
前日刚击毙两头，各家根本不缺熊油，如今早晨煎窝头都用熊油，仍消耗不完。
况且刘淑英早为崔三运备好了一麻袋熊肉、一麻袋野猪肉，原打算让他带回家去。
但眼下需紧急送黄明东回去，而横死之人不能进屯。
这样汽车在清河屯外稍停，众人带狗回家，由林家父子黄明东回去便是。
十几分钟后，车子来到了黄明东家所在的屯外停下。
黄明东下山，必须通知其家人。
但他死状惨烈，连林峰他们都心有余悸，家人见了必定承受不住。
这种情况还需屯里人在屯外搭灵棚，因此得先通知屯长。
林峰是小辈，这事就交给了林成功。
林成功毕竟人脉广，这屯子里也有熟人。
很快林成功就找到了屯部，找到屯长何文忠说明情况。
何文忠没用大喇叭，而是派人挨家通知男人们带工具木料出屯。
随后何文忠、林成功同去黄明东家。
屯外的林峰也没闲着，他找了根大树杈，在雪地上划出灵棚范围。
一个约七八平米的长方形，却缺了朝向山场的一边。
这样灵棚搭起来，开口对着大山，是让黄明东魂归深山莫再回屯。
横死之人，只能如此。
很快，屯里人陆陆续续出来。
都是一个林场的，屯里没人不认识林家父子。
大家互相打招呼时，林家父子接回黄明东的事已传开。
黄家人未到，无人触碰那裹着黄明东的麻袋，但众人七嘴八舌地向林家父子打听情况。
说起黄明东，众人不免唏嘘。
正说着，屯里传来哭声，何文忠带着黄家人出来了。
主家不到，大伙不便动手，帮忙也得依主家意思。
黄家人一到，黄明东儿子先向众人道谢，随后大家开始搭棚子。
黄家人未急着解开麻袋，先来向林峰、林成功道谢。
黄明东媳妇泣不成声，儿子黄瑞到林家父子面前跪地就拜，护送亡父归家，恩情重如山。
林成功扶起黄瑞，好言宽慰几句。
黄瑞含泪应下，与母亲到那麻袋包裹前放声痛哭。
“成功呀，辛苦啦！”
何文忠过来道谢，林成功望了眼黄家那边，低声道：“挺惨的，你得有个准备。”
现在没打开包裹，黄家人已哭成这样，一会儿入殓时还不知如何。
有些事，需屯长何文忠来主持。
“嗯！”
何文忠冲林成功点头，轻叹一声，众人皆默然。
人多力量大，简易木棚很快立起，寿材也由人从屯中抬出。
尽管林峰、林成功再三告诫，仍挡不住屯里人好奇。
麻袋解开时，黄明东媳妇、女儿齐声哀嚎，双双晕厥。
屯里人也吓坏好几个。
悲恸的黄家乱作一团，何文忠招呼胆大的青壮上前帮忙，由一位姓李的老先生协助黄瑞操办入殓事宜。
待黄明东入殓，黄家人穿上孝服，在棚中烧起纸钱后，帮忙的屯民三三两两往屯里走去。
林峰、林成功被何文忠请到家。
还有几个何文忠的好友也一起到了屋里闲聊。
聊了一会，名叫程志强的男人凑到林峰耳边低声问：“兄弟，你要半自动不？”
这话让林峰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他自己的那杆枪。
“老哥我不要。”
林峰先表态度，“家里现有两杆，够使就行。”
这才又问道：“咋的，老哥？你以后不上山了？”
刚才问枪时，程志强语声极低，未让旁人听见。
听林峰不要枪还问起日后，程志强便不再遮掩，坦然道：“以后不上山了，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