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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非生非死,冰寂初鸣(1 / 1)

绝对的黑暗并未退去,但那点悬浮于陈七童心口的冰蓝微光,却成了这永恒死寂中唯一恒定的坐标。它不再明灭,如同冰封星河中一颗孤独而执拗的星辰,散发着恒定、冰冷、仿佛能冻结时光的气息。

巴图依旧保持着怀抱的姿势,手臂早已麻木僵硬,但他不敢动弹分毫,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微光,以及微光映照下,陈七童那似乎有了一丝不同变化的脸。顾青囊也强撑着坐起,浑浊的双眼在黑暗中努力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异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度量意义。

不知是那冰蓝微光稳定后的第几个“刹那”,陈七童那如同万年冰雕般毫无生机的躯壳,终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首先是他皮肤下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它们并未愈合,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塑造,边缘变得清晰而规整,隐隐散发出更加深邃的幽蓝光泽,如同冰原上被冰川运动切割出的、蕴藏着古老力量的沟壑。一丝丝微弱到极致的寒气,正通过这些“沟壑”,在他体内极其缓慢地流转,不再遵循过往的经脉路线,而是构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契合这具“冰骸”的能量回路。

紧接着,是他那一直沉寂的、如同覆盖着冰霜的眼睫,再次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清晰。

巴图的呼吸骤然屏住。

顾青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在两人近乎凝固的注视下,陈七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

瞳孔依旧是冰魄之色,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深邃如寒潭的幽蓝,而是化作了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仿佛由万古不化的冰川核心雕琢而成的……冰晶之瞳!瞳孔深处,不再有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绝对的平静与冰冷,倒映着心口那点微光,仿佛倒映着整个寂寥的冰雪宇宙。

没有初醒的迷茫,没有劫后余生的悸动,甚至没有……属于“生”的鲜活气息。

他就这样平静地睁开眼,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巴图那充满狂喜与担忧的脸上,又扫过一旁气息萎靡、眼神复杂的顾青囊。

“巴图,顾老。”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哑或冰冷,而是一种……仿佛冰晶相互摩擦、带着奇异共鸣的质感,平稳,淡漠,没有任何起伏,直接在两人的识海中清晰响起,而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播。

这声音让巴图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狂喜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寒意取代。他感觉怀中的陈七童,虽然睁开了眼,虽然能说话,但……似乎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会愤怒、会决绝、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柔软的兄弟。眼前的陈七童,更像是一尊拥有了意识的……远古冰神雕像。

“七……七童?你……你感觉怎么样?”巴图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陈七童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以一种略显僵硬的姿态,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落在掌心。那道“寂灭之瞳”的纹路已然恢复了沉寂,颜色却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墨玉镶嵌在冰层之下。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全新的、冰冷而沉寂的力量。

那盏螺旋魂灯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心口深处那枚奇异的、冰封着一点绝对黑暗的魂核。它如同一个冰冷的心脏,以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频率,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身那全新的能量回路流淌一丝微不可查的寒气,与外界(尽管此地似乎隔绝了一切)的绝对零度产生着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构成,都仿佛被重塑过了。骨骼如同亿万年寒铁,血肉如同凝固的冰髓,经脉则化为了承载极致寒意的通道。这是一种超越了寻常生命形态的存在方式,非生,非死,更像是一种……永恒的“静滞”状态。

《幽魂养灯篇》的功法似乎已不完全适用,而“玄夷”的“霜语”传承,则仿佛烙印般,与这具新的躯壳和魂核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他力量的本能一部分。

“我……很好。”陈七童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只是……形态,不同了。”

他尝试移动身体,动作起初有些滞涩,仿佛一尊尘封万古的雕像在适应活动。但他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个简单的动作后,僵硬感便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冰原狼般冰冷、精准而高效的协调感。他轻轻推开巴图的手臂,自行站了起来。

站定后的他,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雪松,周身自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威压,并非刻意释放,而是他此刻存在本身所带来的自然领域。连周围那似乎能冻结灵魂的绝对黑暗和寒意,都仿佛对他失去了效果,或者说,他本身就成为了这极致寒冷的一部分。

顾青囊挣扎着起身,走到陈七童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气色(虽然已无血色可言),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魂力,试图感知其体内状况。

然而,他的魂力在接触到陈七童身体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无形力场瞬间同化、吸收,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顾青囊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骇然。

“你的体内……老夫……已无法探查……”顾青囊的声音带着苦涩与难以置信,“那力量……层次太高……也太……危险。”

陈七童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抬起手,心念微动。

没有魂力光芒闪耀,没有复杂的法诀手印。只是在他意念集中的瞬间,他指尖前方的虚空,温度骤然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疯狂骤降!空气中稀薄的水分子瞬间被抽取、凝结,化作一片片边缘锐利如刀、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晶雪花,无声地悬浮环绕,每一片雪花之中,都内蕴着一丝足以冻结筑基修士魂魄的极致寒意!

这并非法术,更像是一种……言出法随般的法则掌控!是对“冰”之本质的直接驾驭!

随即,他意念再转,那些冰晶雪花瞬间湮灭,化作最纯粹的虚无。而在湮灭的中心,一点针尖大小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一闪而逝,散发出令顾青囊和巴图灵魂战栗的寂灭意韵!

冰与寂。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在他体内完美共存(或者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被“封装”在一起)的力量,已然如臂指使。

“冰寂之力。”陈七童给出了这全新力量的名字,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巴图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兄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现在的陈七童,虽然强大得令人心悸,却也……孤独得令人心酸。仿佛他已然踏上了一座无人能及的孤峰,与凡尘的热闹与鲜活,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鸿沟。

陈七童似乎看穿了巴图的心思,那冰晶般的瞳孔转向他,平淡地说道:“我还是我。只是……承载的力量,以及存在的形式,发生了变化。”他顿了顿,补充道,“记忆,情感,并未丢失。只是……它们似乎被‘冻结’了,以一种更……客观的方式存在着。”

他看向顾青囊:“顾老,你的伤势很重,需要尽快治疗。”又看向巴图,“你也一样。”

他的关心依旧,语气却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需要解决的事务。

顾青囊苦笑着摇头:“此地绝灵,丹药耗尽,老夫……”

他话未说完,陈七童已伸出手指,隔空点向顾青囊的眉心。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但顾青囊却猛地一震!他只觉得一股精纯到无法形容、却又冰冷到极致的寒意,如同最细腻的冰泉,瞬间流入他干涸破损的经脉和脏腑!这股寒意并非破坏,反而带着一种强大的“冰封”与“净化”效果,所过之处,那些混乱的幽冥侵蚀之力被瞬间冻结、剥离、湮灭!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在这极致寒意的包裹下,如同被放入了绝对零度的保鲜环境中,伤势的恶化被强行中止,甚至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被那寒意中蕴含的一丝奇异生机(或许源自冰牙之契最后的牺牲和“玄夷”传承)所滋养、修复!

这并非治愈,更像是一种……“状态冻结”与“本源净化”!

片刻之后,陈七童收回手指。顾青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并未恢复多少,但体内那致命的伤势和幽冥侵蚀,竟被暂时控制住了!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保住了性命,不再恶化。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真正的恢复,需要离开此地,寻找生机充沛之处。”陈七童平静地说道。

顾青囊感受着体内那奇异的“冰封”状态,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种手段,已然超出了医术的范畴!

陈七童又如法炮制,为巴图处理了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同样是以“冰封”的方式强行止血、净化邪气。

做完这一切,陈七童才将目光投向四周无边的黑暗。他那双冰晶之瞳在黑暗中,似乎能捕捉到一些巴图和顾青囊无法感知的细微信息——能量的残留流向,空间的薄弱节点,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同源力量的呼唤?

“此地不宜久留。”陈七童说道,声音在死寂中回荡,“深渊之眼虽受重创,但圣教根基未损,墨渊未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心口那冰封魂核微微搏动,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感知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扫描着周围的黑暗。

“跟我走。”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那并非他们坠落的来路,而是黑暗中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冰壁。他走到冰壁前,并未施展任何蛮力或复杂法术,只是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壁上。

下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坚硬的、万古不化的冰壁,在他的手掌下,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自发地、无声无息地融化、分开,形成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向前的冰晶通道!通道内壁光滑如镜,散发出柔和而冰冷的蓝光。

这是“霜语”传承中更高阶的运用——与冰雪沟通,令其臣服,开辟路径!

陈七童率先踏入通道,巴图和顾青囊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复杂,连忙跟上。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通向未知的深处。陈七童走在最前,步伐稳定,冰晶之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仿佛能看穿前方的一切迷雾。

非生非死,冰寂初鸣。

新的道路,已然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由这具重塑的冰骸,悄然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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