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监房。
熊廷弼向姚白白讨了早餐。
吃完早餐,熊廷弼又开始:“我有平辽方略,我讲给你听。”
“行,我听着。”
不得不承认,熊廷弼确实有才,此时他有两手准备,若能自辩活命,谁也不想死。但若是活不了,他希望留下自己对辽东的见解,即便无人能用,或者朝廷不想用,自己也算尽到最后一份心。
此时,皇宫内。
早朝临时取消了,因为皇帝昨晚上睡的太晚,所以不想上早朝了。
参加早朝的官员离宫前,徐大化在太和殿东侧的偏殿与其他官员一同排队,皇帝不上朝,奏疏还是要交的,司礼监安排太监在这里收。
还有内阁要交给皇上批红的。
突然,排在前面的人乱了,有人开始大喊大叫,徐大化认真听了一下,也是给吓了一跳。
屋内,杨涟递上两份弹劾,一份身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开出的羁押文书。
弹劾一个是给兵部尚书张鹤鸣,一个是给兵部给事中周朝瑞。而羁押文书,则是兵部六名吏员,全是周朝瑞的直接下属。
张鹤鸣是谁。
东林干将。
周朝瑞是谁,不仅仅是东林干将,还是杨涟的好友。
徐大化正想靠近听的仔细一些,一名太监冲他打眼色,徐大化赶紧跟着这名太监绕到殿后。
李永贞等在这里。
徐大化来到李永贞近前,相互施礼之后,李永贞:“公子昨晚夜审周朝瑞等一干人等,请了杨涟为陪审。”
李永贞说的很详细,昨夜在北镇抚司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明。
讲完,李永贞继续讲:“厂督说你最可靠,也信得过你。关于周朝瑞的事情,你吩咐下去,不要添柴加火。”
徐大化:“是,厂督说的对,杨涟要么秉公无私,他的为人很难作出违心之论,且看东林这群伪君子自乱阵角。”
李永贞:“浙江乡试舞弊案,吩咐下去,配合一下姚宗文,但表面上别和他走的太近。”
“是,是。”
回答完,徐大化却没离开。
李永贞问:“有事?”
徐大化说道:“我有一表侄,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去年考选云南道御史,有些才华。想为厂督出力。”
李永贞:“有个新规矩。”
“请李公公示下。”
李永贞:“赏你的,才是你的,若私下伸手,就是坏了所有人的规矩,无论是官职,或是钱财。你若不喜,之前的就此揭过,厂督也依旧会视你为友。若认可,去拜见公子吧。”
徐大化长身一礼:“谢李公公指点。”
李永贞:“既然应下,规矩就是规矩。我已经将自己名下的田产全部上交,宫里内侍在宫外私下办的田产,将会统一管理,年底分帐。我并不是要求你也要这样,只是告诉你,我的态度。”
“谢公公指点。”徐大化不自觉的擦了一把汗。
他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刑部的员外郎,结果刚上任没多久就被刑部尚书王纪给收拾了,差一点直接贬官为民。在投靠了魏忠贤之后,受魏忠贤照顾,仅仅只是降了两级。
此时,徐大化很清楚,李永贞在警告他,贪的太多,魏忠贤就会放弃他。
然后呢?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没有人能保他。
京城许多人贪污都被抓了,谁上奏疏都不管用,锦衣卫和东厂,惹不起。
这感觉,就象是猪养肥了,等着被宰。
李永贞看着徐大化离开,给身边的人说道:“叫东厂盯着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依附厂督,这些只知道贪钱的废物,还是杀掉之后抄家更合适。他和东林斗了那么久,不及公子小施手段,引杨涟出手的百分之一。”
“是。”
李永贞身边的太监立即离开,去安排人盯着徐大化。
李永贞也发现了,以前什么人都收,结果没几个才华横溢的,办事一点也不可靠。
王体干不喜欢姚宗文,一直骂他是疯狗。
可此时看来,这疯狗咬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
思来想去,还是如何用人,如何选人,不是依附的人多,靠数量就能在朝堂上有话语权。
魏忠贤、王体干、李永贞三人关起门讨论过,是时候作些改变。
宫内已经稳住,宫外的人,贵精而不贵多。
不过,像徐大化这样的人,还是要给个机会的,毕竟很听话。
此时,再说皇宫门外。
刘一燝拦住了杨涟:“你,你这是为何?”
杨涟:“铁证如山,你让我视而不见,还是同流合污?”
刘一燝:“你。”
杨涟:“泰昌元年,我也弹劾过熊廷弼,我的奏疏上写的清楚,他镇守有功,但难辞进攻无术之咎。此时,我要问,是他不想进攻吗?钱、粮、人、衣、军械,无一供给,兵部让他如何进攻。”
杨涟一字一句:“张鹤鸣,难辞其咎。”
东林要杀熊廷弼,就是为了捂盖子,生怕有人揭出东林在辽东之战的决策失误,以及许多人员的渎职问题。
刘一燝万万没想到,不是魏忠贤的人来揭盖子。
而是东林中德望极高的杨涟。
最慌的,是叶向高。
若杨涟继续弹劾下去,王化贞是他的弟子,也是他推荐的人,张鹤鸣也是他的门生,他会晚节不保。
甚至会下狱问罪。
叶向高走向杨涟,他还没开口,一个声音传来:“兵部张鹤鸣推荐王化贞,就是想讨好叶阁老。各位在王化贞的空谈之下,吝啬钱粮、急于求成的心理而大行其道,却想将广宁兵败的责任推到熊廷弼身上,这就是所谓的清流,所谓的东林。”
叶向高猛的转过头。
竟然。
竟然是汪文言。
汪文言走向叶向高:“叶阁老,我已经近年近花甲,一辈子行鸡鸣狗盗,离间浙、楚便是我给你等献策。现在,想作一回君子,为天地立命。”
“叶阁老、刘阁老,你们可去京城的酒肆茶楼听一听,广宁之战市井之言中,东林是何等龌龊。”
说完,汪文言向杨涟一礼后,一甩长袖,狂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