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孩子们知道莫莉怀孕之后，他们把家里的家务都接了过去。每天早饭是陆律煮的，莫安去菜地淋菜，莫初阳则在家淋院子里的红薯、土豆和果树。
莫莉每天的活只剩下了一样，带十二只鹅去河里游泳，顺道钓几条鱼回来。
她没有孕吐，除了困和疲倦，就是胃口变大了些，其他的没有任何不适。
家里的肉类有限，莫莉吃得最多的就是自己钓回来的鱼，莫安怕她吃腻了，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香煎、油炸、炖煮和用火烤。
进入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
莫莉每天带十二只鹅出去逛一个小时，其他时候都在家里。
十二月初的时候，莫安带着陆律和莫初阳，把菜地里那一分地玉米收了。玉米长得太好，有人提出想要购买一些玉米，但都被莫安拒绝了。
收了玉米回来之后，几个孩子晚上就听着收音机掰玉米粒，等玉米粒晒干了，就都磨成玉米粉。给莫莉蒸馒头，煎玉米饼。
天气越来越冷风一天到晚呼呼吹个不停，莫莉自己不觉得冷，三个孩子却觉得她冷，每天叮嘱她出门多穿衣服。
菜地里的花生还顽强挺着，莫莉每天偷偷给它们输送几根触角。
十二月下旬的某一个星期五，莫莉对莫安说，“我预感要下雪了，你跟王叔说一声，来把花生收了吧。”
莫安没怀疑莫莉的话，直接就去找了王叔。
第二天吃过早饭，莫安带两个外甥去地里拔花生，王叔和儿子王河川是十点钟到的。上午还是五个人在忙活，到了中午地里就多了一群孩子。
晚上的时候，王叔的儿子王河川把花生拉走了，只给莫莉留了一麻袋当种子。
这一次的花生和八月初收的那一次品质相当，许是没有洪水霍霍，这次的总量还增加了。
“没想到真让她种成了。”当初断定莫莉的花生种不成功的嫂子唏嘘不已。
“这谁能相信呢，大冷天的，那花生藤还绿油油的。”
“花生仁那个饱满哟，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口咬下去都是油。”
“提到油，我就忍不住怀念从她家买的那五斤花生油，那个香哟，吃过她家，再吃其他的，总觉得差了点。”
“那是，差得可远了。这次我打算多买几斤。”
“你说买就买啊，那量就在那里，谁都想多买，该给卖谁？”
“我们这次不卖花生油。”莫安打断了这些军嫂的话。
“不卖？为什么啊？”军嫂们觉得天塌了。
“我嫂子怀孕了，我们要用油换鸡给嫂子吃。”莫安道。
“”
一群嫂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她们说不出责怪的话来。人家想让怀孕的嫂子吃上鸡，这是有孝心，她们总不能说莫安做的不对吧。
哪知莫安又继续道，“家里有鸡的，可以把鸡卖给我们家，卖一只鸡，可以购买我们家五斤花生油。鸡两块钱一斤，花生油八块钱一斤，先到先得，卖完就没了。”
嫂子们面面相觑，心里自然是喜悦万分，同时忍不住嘀咕，这孩子可真精啊。怕买不到鸡，就想了法子，等她们主动把鸡送上门。
更气的是她们明明知道这孩子的算计，却不得不往他的套子里钻。谁让他们家的花生油是真的香，外面买不着。
莫莉对莫安的这番操作一无所知，王叔和王婶把榨好的花生油送来时，额外给莫莉送了八只母鸡，以及七十八块钱。
“您哪里来那么多鸡啊？”莫莉惊讶。
“跟村里买的。”王婶笑道，把莫安买鸡才卖油的规定说了。
莫莉扶额，心里暖呼呼的，“这小子。”
“莫安很好，你没白养他。”王婶却很满意，谁都不想身边有个拖后腿的，这莫安越有出息，对小夫人和小少爷越有利。
“我看你没长胖，怎么这肚子大得象七八个月的样子。”王婶一脸担忧盯着莫莉的肚子。
莫莉：“”
或许是那晚她想要孩子的欲望太强烈了，无意中催动了触手。莫莉不知道它们怎么操作的，又是怎么‘筛选’的，反正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或许是多胎。”莫莉给王婶打个预防针。
王婶惊着了，“检查出来了？”
“医生说是。”但是医生也没确定是几个。
王婶又惊又喜，“那之前做的衣服、鞋子和抱被可就不够了。好在现在买布也不一定要票，我再买一些布，多做几套。”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一会儿给您拿钱。”王婶的手艺好，有她给孩子做衣服，莫莉是求之不得。
王婶连连拒绝，“不用您的钱，就当是我送给孩子们的礼物。”
“要的。您要是有空，就帮我多做几套，我担心到时不够换。”莫莉给王婶拿了一百块钱。
“这么多啊？”王婶愣住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会生多少个，这不是有备无患么。”莫莉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无知和无奈。
王婶：“这，倒也是。”
经过莫安一番操作，营区的军嫂们卖鸡买油，莫莉家里多了三十多只鸡。加之王婶带来的八只，一共有四十二只，够莫莉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收了花生没多久，天气越来越冷，学校放假的第三天，天下起了雪。
莫安带两个外甥买了三个炉子，买了五车煤，三车碳。把菜地里的瓜和蔬菜都摘了，搬回了家里。怕青菜不够吃，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集市采购了几百斤大白菜，几百斤箩卜，将自己和莫初阳这边的房间都堆满了。
鹅棚下面铺上了厚厚的干草，鸡笼和兔笼里也是一样。
“我明天再去买一些羊肉和猪肉回来，牛肉比较少见，能碰上是运气。”莫安道。
看着象个大人一样，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弟弟，莫莉眼睛酸涩，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她一哭，莫安吓坏了，陆律和莫初阳也被吓着了。
“姐姐是不是想姐夫了？”莫安问。
“没想。我就是觉得你们三个太懂事了，我高兴。”莫莉瓮声瓮气道。
莫安闻言，松了一口气，“姐，你别哭了，我会吓着的。我几年没见你哭过了。”
莫初阳倒是有经验，“怀孕的人多愁善感，容易掉眼泪。”
陆律一脸惊恐，“怀孕真可怕。妈妈，生完这一次，我们就不生了。”
莫安：“我在学校听说现在要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雪一直下了几天都没停，莫安几个孩子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扫雪，怕莫莉摔倒，家里不能有积雪，地面也不能弄湿，不小心滴几滴水都要用抹布擦干。
小年那天，两辆吉普车停在莫莉家门口。
“是姐夫回来了吗？”莫安激动着跑出来，结果车上下来的却是两个陌生的女人，一个看起六七十岁，一个看起来也有四十多了。
“请问这里是莫莉家吗？”比较年长的那一位问。
莫安点头，“是。你们来找我姐姐？”
“你就是莫安吧？”年长这位迈着小步子走向莫安，一脸欣喜，“长得可真好，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我是季奶奶啊，你一定听说过我，对不对？这位是你季阿姨，你姐姐的婆婆。”
莫安当然是听说过季奶奶的，还知道他们一家被下放到农场，可眼前这两位穿着厚厚的貂毛大衣，戴着皮手套，穿着精致的皮靴子，看着就贵不可言，身后还有两辆车子。
这年头什么样的人家才开得起车子，还一来就两辆？
“你姐姐在家里吗？快带我们去看看你姐姐。”季奶奶有些急切。
莫安沉默着把人请进去。
莫莉正在睡觉，屋里烧着炉子，把她热得小脸红扑扑的。季奶奶和季妈妈进来时，就看到了一个粉扑扑的脸蛋，喜欢得心都要化了。
季妈妈转身对那些搬东西进来的人道，“先放大厅，动作轻一点。”
两位司机，搬了六七趟才把东西搬完了。
“你们先回去吧，等过完年后再过来。”季妈妈吩咐他们。
角落里的莫初阳扯了扯莫安的袖子，“舅舅，她们是谁呀，要在我们家住下来吗？”
“她们是你爸爸的奶奶和妈妈。”莫安看着那堆积成山的东西，很多都包装得非常精美，他连见都没见过。
原来姐夫家这么有钱么？
如果她们住下，莫安觉得也挺好，家里没有个大人，他也不放心。别看这些天他很冷静，实际上心里焦急得不行。
他没照顾过产妇，更没照顾过新生的婴儿，他心里有多慌乱，只有他自己知道。
季奶奶和季妈妈从莫莉的房间出来，在房子里大致参观了一下，看到那么多母鸡时，她们愣住了。
“看来莫莉不缺吃的。”季奶奶心里有些许安慰。
“肉是有得吃，可新鲜水果这里却没有。都怪我们，来得太晚了。”季妈妈愧疚，“我一会儿就给爸他们打电话，让他们送一些新鲜的水果过来。”
“是该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还不知道莫莉怀孕呢。”季奶奶笑眯眯的，她们也是来了镇上，去了一趟小王家，才知道莫莉怀孕这件事。
“这孩子辛苦了。”季妈妈心疼不已，“也不知道孕早期她吐得厉不厉害，身边没有个长辈，她一定着急坏了。”
“谁说不是呢。”季奶奶更愧疚了，这孩子在他们家最难的时候出现了，她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出陪在她身边。
莫安看着这一对婆媳，默默不说话，没说姐姐没孕吐，也没说姐姐吃得好睡得好。
他自顾着去厨房给姐姐煮鸡蛋羹，一会儿姐姐醒了要吃。
晚餐要过一会再煮，莫安先把羊肉拿出来解冻，打算今晚吃羊肉火锅。想到家里多了两个人，莫安多拿了几条羊排骨出来。
莫莉睡得暖呼呼的，不想起床。
“妈妈，三点钟了，该起来了。”莫初阳在门口小声喊。
季奶奶和季妈妈一愣，纷纷扭头去看莫初阳，这是哪里来的孩子？看着有八九岁了吧，莫莉能生出那么大的孩子？
莫初阳朝她们露出一个腼典的笑，“我是妈妈收养的孩子，我叫莫初阳。”
陆律也道，“还有我，我也是妈妈的孩子，我叫陆律。”
“初阳，小律，你们在和谁说话？”莫莉慵懒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莫莉啊，是奶奶呀。”季奶奶迈着小碎步急匆匆朝房间里走去。
季妈妈看着两个孩子，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钱，数了十张大团结，一分为二，递给他们两人，“初次见面，这是奶奶给你们的压岁钱。”
陆律和莫初阳对视一眼，都没收，“妈妈说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季妈妈：“”
一年没见，莫莉差点认不出季奶奶了，眼前富贵的老太太和牛棚里那个落魄的季奶奶判若两人。
看来季家已经平反了。
“睡懵了？不认识奶奶了？”季奶奶慈爱看着莫莉。
“奶奶。”莫莉叫了一声，又对走进来的季妈妈叫了一声，“妈妈。”
两个女人坐到莫莉的床上，眼框湿润了。
“快穿衣服，不然一会儿要冷到了。”季妈妈去给莫莉拿衣服，“是床头这几件？”
莫莉点点头。
季妈妈摸了摸那些衣服和裤子，“有火炉子烤着，是暖的。”
莫莉在季妈妈和季奶奶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连鞋子都是季妈妈帮她穿的。
“你王婶说你怀的是双胎，肚子很大，现在一看，这也太大了些。不是五月份的预产期么，怎么就大成了这个样子，后面几个月该怎么办？”季妈妈皱着眉头，眼里带着忧色。
季奶奶想着是不是吃太多了，可一看莫莉，脸蛋小小的，手和脚依旧纤细，大的只有肚子。
“会不会是三胎啊？”季奶奶见多识广，她觉得这不象是双胞胎的肚子，倒是象三胞胎的。
莫莉：“”
还是季奶奶敢想。
莫安做了三碗鸡蛋羹，给姐姐一碗，剩下两碗给了季奶奶和季妈妈。
季妈妈再次掏钱，这回她数了十八张大团结，每个孩子给六张，“初次见面，给你们些压祟钱，愿你们岁岁平安。”
莫安三人看向莫莉，莫莉点点头，“长辈给的，你们就收下吧。”
说着，莫莉指了指莫安，“这是我的弟弟莫安。”
又指了指陆律和莫初阳，“他们都是和风战友的孩子，现在是我的孩子，今年都是九岁，一个叫陆律，一个叫莫初阳。”
“都是好孩子。”季妈妈道，“你的孩子也是我们季家的孩子，以后就是我的孙子孙女。”
季奶奶笑着招呼两人，“我是你们太奶奶，太奶奶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这就去给你们拿。”
“奶奶，您先把鸡蛋羹吃了，不然一会该冷了。”莫莉提醒。
“小安这鸡蛋羹做得好，很嫩滑，很香，没有一点腥味。”季妈妈夸赞。
“他和小律都跟王叔学了厨艺，自从知道我怀孕，他们就不让我下厨了。现在都是他和小律煮饭，小律也厉害，别看他小，厨艺已经在我之上了。还有初阳，这丫头乖巧能干，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妥当。”莫莉一脸骄傲。
三个孩子被夸得脸都红了。
“那也太厉害了！”季妈妈惊讶，真诚朝三人感谢，“谢谢你们把莫莉照顾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