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莫莉第一次逛百货大楼，三层的楼房，一眼能看到三楼衣架上挂的成品衣服。两边是手扶梯，手扶梯上的人上上下下，非常热闹。
“先去看自行车？”季和风征求莫莉的意见。
县里的自行车款式单一，清一色的二八大扛。
季和风看一眼，他自己就先不乐意了，“太丑？”
“哪里丑了，我看这个车就很好。小安踩车，小律坐前面，初阳坐后面，正合适。”莫莉一眼就相中了一辆黑色的。
原本想买女式自行车的季和风：“你说得对。”
莫莉交了钱和票，取了自行车，两人一起推出门。开车的小战士找来绳子，将自行车绑在吉普车后头。
绑好车，莫莉和季和风折返百货大楼。
“去买收音机。”季和风带着莫莉去二楼。
莫莉在包政委家见过收音机，但她去的时候，包嫂子都没打开，看着那个黑色的大家伙，莫莉眼里写满了好奇。季和风摆弄了两下，里面就传出了声音，突然的响亮女声，把莫莉吓了一跳。
季和风扭头看她，眉眼带笑，“别怕，它不吃人。”
莫莉撇撇嘴，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末世那会，一百多寸的电视她都看见过，只是没电没信号，打不开罢了。
两人买了收音机，又去买了奶粉，把奶粉票都用光了，之后是买布，买大白兔奶糖，用工业卷买了两个暖水壶，香皂和肥皂之类的也买了不少。
身上的票用光了两人才停下，莫莉带出来的五百多块钱，还剩下零星的十几块。
莫莉全程没有对失去票子的心疼，只有对买到手里物品的满意和欢喜。
从百货大楼出来，他们开始折返。
回到营区时，天已经黑了。
车子刚停在家门口，三个孩子就冲了出来，对着新买的自行车哇哇尖叫。
季和风的表情宠溺又无奈，只能先把车子解下来，车子刚落地，莫安就骑了上去。如莫莉所说那般，莫安负责骑车，他前面是外甥，后面是外甥女，车子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这小子腿挺长。”季和风夸道，“力气也不小，和你很象。”
其实不象，莫安和莫荷很象，莫莉和他们都不象。莫莉更白，鼻子更挺，更翘，她的五官更精致，一双眼睛尤其漂亮，纯净，灵动，被她注视几秒，不用开口，他就忍不住缴械投降。
莫安长得也不差，尤其是这两年，莫莉把他养得很好，身量拔高，病弱的身体变得壮实，还是青少年的身形，但手臂和腹部却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人也变得开朗，自信了许多，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
就连陆律和莫初阳，在莫莉身边没待多久，就已经改头换面，和营区其他孩子无二。
她以一己之力，影响着身边的人。
晚饭已经煮好了，几个孩子在外面骑车，莫莉也不急着吃，她先去洗了澡。季和风则在摆弄收音机，很快，里面就传出了声音，似乎在播报新闻。
一个新闻频道，一家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新闻结束，里面还有唱歌的，说相声的，能收听到频道只有三个，季和风自己不太满意，莫莉和三个孩子却坐在那里不肯走了。
季和风暗暗决定，过段时间给他们弄一台电视回来，免得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他看了心疼。
莫安三人第二天要上学，莫莉九点钟就把收音机关了，让他们去睡觉，几个孩子虽然恋恋不舍，但没有人质疑莫莉的决定。
莫莉自己也回了房间。
“过来看一看今天买的书？”季和风已经把书摆到书架上，一叠小人书堆在书桌那里。小人书带着图画，每一页就几个字，几分钟就能读完一本。
莫莉果然喜欢小人书，直接奔着小人书来了，她就站在那里，浑圆的臀部靠在桌子上，一手拿书，一手翻页，眸子里仿佛装着千万星辰，璀灿迷人。
“莫莉，你想去上学吗？”季和风突然问。
莫莉抬眼，“为什么问这个？”
莫安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我只是担心你会遗撼。”遗撼没上过学。
莫莉认真想了想，“等我遗撼的时候，我再去。”
季和风忍不住笑了，“对，等遗撼的时候再去。”
这一夜，季和风等莫莉睡着时，偷偷将人揽在怀里。又香又软的身体入怀，他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莫莉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那眸子清澈，哪里有半分睡意。
季和风休假在家，包揽了几乎所有家务，洗衣、做饭、喂鸡、喂兔子和喂鹅，淋完院子里的红薯和土豆，又学着莫莉的样子，挑着水桶，带着小鹅出门。
那些鹅也是不挑的，有人带它们出门，它便跟着。
莫莉就在家看书，看累了就听听收音机，好不惬意。
当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半个月时，季和风又沉着脸回来了。
好熟悉的感觉。
莫莉眨了眨眼睛，意外，似乎又不意外。她冷静着问，“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季和风伸手抱住莫莉，“对不起。南边越来越乱了，可能要打仗。”
莫莉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想发泄，又无从发泄。她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属。
晚餐桌上，谁也没说话，一顿饭吃得非常压抑，莫莉放下筷子就回了房间，她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有那么一刻她想她是不是可以随季和风去战场？
过了一会儿，季和风进来，他开始收拾衣服，在莫莉不注意的时候，将莫莉桌上的女式手表放进自己的袋子里，而把他的瑞士机械表放在桌上。
这是去港城时，那位叔公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送给他的，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售价高达上万港币。
收拾了几套衣服，季和风躺在莫莉身边，刚伸手去抱莫莉，却被莫莉翻身而上。
“生个孩子吧。”莫莉说。
季和风先是怔了怔，随后摇头，“莫莉，去了那边，死亡率很高。”
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着。
“所以，才要生个孩子。”莫莉眼神坚定而执着，她身上有污染源，季和风也有，这个时空就他们两个是异类，他们是最相配的。季和风聪明，长得好看，人品和三观都没有问题，她应该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基因了。
而且季爷爷季奶奶和善，爸爸妈妈也是善良的人，就算少了季和风，孩子也不会缺亲人，有一大堆人爱她的孩子。
她自己也会给孩子最好的。
季和风感动又无奈，“莫莉，你才十九岁，后半辈子还很长，你还会遇见很多人，到时候你或许会后悔，会遗撼——”
季和风顿了顿，一想到莫莉喜欢上别人，他声音不由变得苦涩，“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不能重来，我不想孩子拖累你。”
“可我就想要个孩子啊。”末世孤单几十年，莫莉死前都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没生一个孩子。她不是真的十九岁，她不向往情爱，自由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上辈子她已经足够自由。季和风是她两辈子以来唯一一个想要结伴孕育后代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季和风不会知道，她看着年轻，看着懵懂，实际上思想却离经叛道，又老旧古板。
她喜欢孩子，喜欢鲜活的生命。她更喜欢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流着一样血液的孩子。
如果季和风要死，那就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好了。
毕竟她救了他那么多回，他欠她的。
莫莉压着季和风时，季和风发现自己用了七分力，却撼动不了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的衣服脱光，看着那花瓣一样艳丽的唇瓣越来越近，粘贴自己的下巴，一路向下，象是发泄一般，对着他的喉结狠狠咬下去。
嗯——
季和风闷哼一声，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别后悔。”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回应的是莫莉更大的力道，季和风怀疑自己的脖子是不是流血了。
“后悔也没用了。”季和风改变主意了，她是他的，就只能是他了，死了也是他的，谁都不能染指。
季和风用了全力，和莫莉调换了位置，语气轻篾，“什么都不会，还是我来教你吧。”
季和风和莫莉探索了一夜，莫莉最后变成了一烂泥，任由季和风摆弄。而季和风呢，把今晚当成了第一晚，也当成了最后一晚，从天黑折腾到天亮，时间到时，他只来得及匆匆换了身衣服，在莫莉额头留下一吻就大步离去。
莫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床单皱巴巴盖在她身上，至于她的睡衣，她满屋子都找不到，外面也找不到。
应该是某个人拿走了。
看到桌子上的机械表时，莫莉露出了无语的表情，看来被拿走的不止她的睡衣，还有她的手表。
午饭是陆律煮的，西红柿鸡蛋面，莫莉吃了满满两大碗后，才感觉找回了一点力气。两个孩子去睡午觉，她去洗床单，洗了床单又回床上躺了一会，傍晚才带着十二只鹅出门，让它们去河里游泳。
才一个多月过去，小鹅已经长到三斤左右，身上的羽毛已经换了一轮，嘴巴变得更长更宽，吃得也更多了。
院子里的红薯藤已经被它们啄得连片叶子都没剩下，光秃秃在那里。那些土豆则被莫莉用栅栏围了起来，不然也要跟着遭殃。
“莫莉，你这鹅长得可真好。”不止一个军嫂赞美那十二只鹅。
有家属向莫莉提前订购这些鹅，被莫莉拒绝了。
如今家禽家畜的养殖管得越来越松，从前时不时有人过来贴个告示，如今大半年都不见有人提起了。
莫妮佳结婚那天，莫莉抓了家里一只母鸡过去，特意挑了颜色最漂亮的那只，还用红布打了个蝴蝶结。她抱着母鸡来到医院食堂时，引来无数人侧目，最后是莫妮佳发出嘎嘎嘎的笑声，把母鸡从她怀里接手了。
“你做主桌！”莫妮佳把莫莉拉到主桌。
莫莉不解，她凭什么？
“就凭你收了季和风，让我迷途知返，不继续执迷不悟，我一会儿就该给你敬三杯酒。”莫妮佳笑得明媚，说完朝自己对象眨了眨眼，“我对象可比你的季和风好多了，温柔，体贴，顾家，尊重我，也爱护我，最最最重要的，我们志同道合！”
莫莉这时才注意到今天的另一位新人，没有季和风高，没有季和风好看，但笑起来很阳光，对谁都彬彬有礼的模样，尤其看向莫妮佳时，眼里满是宠溺。
男人给莫莉递来一个红包，“谢谢你，莫莉同志。”
莫莉一头雾水，她一个来参加婚礼的没给新人红包，怎么反倒是新人给她红包？
莫妮佳捂嘴笑，“这是给媒婆的谢礼，我爱人说了，你是我们两个的媒婆，是你让我幡然醒悟，他得好好感谢你。”
“不止。你救了妮妮，我一直都想当面谢谢你，但名不正言不顺，直到今天。”男人朝莫莉深深鞠一躬，“谢谢你，莫莉同志。”
“不客气。”莫莉道。
莫妮佳眼角闪着泪花，嘟囔了一句，“傻瓜。”
莫妮佳到底没来给莫莉敬酒，她和新郎喝了三杯交杯酒，把自己喝醉了。
莫莉看着新郎把她抱走，看着大家露出善意和揶揄的笑，她只觉得周遭热闹而嘈杂，而她的心像漆黑的夜晚，没有声音，也一丝光亮。
季和风走后的一个月，莫莉似乎已经适应了，她依旧每天做做家务，种种菜，养养鹅，没事就听听收音机里的节目，看看书，累了就睡睡觉。
十月份的时候，莫安回来说要恢复高考了，他神情激动，“姐姐，我要考军校。”
“你才初一，就决定好了？”莫莉诧异莫安的目标如此明确。
“恩。”莫安目光坚定，“军人光荣，我想当将军。赵大哥说了，我的体能非常出色，若是能从军校毕业，未必不能达成我的梦想。”
莫莉肯定他的想法，“我也觉得你可以。”
“妈妈，我还没想好自己要干嘛。”陆律有些纠结，他不想当兵，他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莫莉摸摸他的头，“那就慢慢想。”
“妈妈，我想开战斗机。”这是莫初阳第一次提自己的梦想。
莫莉诧异极了，她家安安静静的女儿想要去开战斗机？
“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现在每天都跟舅舅和弟弟锻炼身体，妈妈，我会努力的。”这一刻的莫初阳熠熠发光，耀眼极了。
十月底的时候，莫莉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她变得极度容易疲惫，变得嗜睡，情绪变得起伏不定她的大姨妈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她迟钝得连自己都惊到了。
莫莉去医院挂了号，抽了血，结果答案和她料想的那般，她怀孕了。
“医生，能看出我怀了几个吗？”莫莉问。
医生一愣，随即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你还想一次怀多少个？”
莫莉：“”
她觉得自己的肚子不对劲。
“一般来说一百个孕妇里才有一对双胞胎，你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吗？”医生反问莫莉。
莫莉：“”
幸运不幸运她不知道，她感觉事态失控了。那天晚上她是很想要孩子没错，可她没驱动那些触手去捕捉精子啊。
莫莉想哭了。
医生急了，“哎呀，小姑娘你看开点，你才二十岁，以后慢慢生就是，不一定要一次就生两个。怀双胎母体更受累不说，还危险，也不见得是好事。要是你实在想知道自己怀了多少个，你可以等两个月后，去京都那边检查，那边新引进了国外的机器，能照出来。我们这里目前还没有这个条件。”
莫莉：“若是不小心怀了好几个呢？”
医生：“”
这孩子怕是脑子有病吧。
从医院回来，莫莉变得魂不守起来，把几个孩子吓坏了。
“不是什么大事。”莫莉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孩子们。
“就是怀孕了而已。”她又继续道。
“姐姐你有了！！！”莫安慌了，他站起身，“我去一趟食堂，问师父孕妇有什么忌口的。”
陆律和莫初阳也有点慌，两个想摸摸莫莉的肚子，又不太敢上前，最后瞥出一句，“妈妈，要不您回床上躺着？”
莫莉的确是觉得累了。
过了一会儿，莫安回来了，王叔跟他一起回来的。
“反胃恶心吗？”王叔一脸担忧。
莫莉摇头。
王叔又继续问，“想吃酸还是想吃辣？”
莫莉：“都想。”
王叔：“叔明天回镇上，家里有腌的酸梅，还有叔做的辣椒酱，都给你带来。”
第二天中午，王叔不止给莫莉带来了腌酸梅和辣椒酱，还把王婶给带来了，王婶带了两网兜的橙子。
王婶一见莫莉就笑开了花，仿佛怀孕的是自家儿媳妇。她陪莫莉待了一个下午，和莫莉提了一些孕期该注意的事项，让莫莉安心不少。王婶走的时候，把莫莉家里的布料都带走了，说要给没出生的孩子做衣服。
那些布料是莫莉和季和风去百货大楼买的，都是极软的棉布，用来做孩子的衣服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