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一把将季和风打横抱起，吩咐莫安，“将门关上。”
在莫安看不见的地方，粉色的触手从季和风的伤口，钻进季和风的体内。
子弹？
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季和风危矣！
莫莉的心沉了沉，季和风已经是半个死人，她没有把握救季和风。
不说子弹的位置太危险，还有失血过多这一点，季和风需要输血。
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莫莉将季和风抱回自己的床上，让莫安去烧热水，她控制着粉色触手小心翼翼取出季和风体内的子弹。与此同时，成千上百根触手进入季和风的身体，隐入季和风身体的各个角落，然后从莫莉的左掌断开，留在季和风的体内。
呼——
莫莉脱力靠在床上，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季和风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莫安提来热水时，莫莉已经将季和风剥得只剩下一条短裤。
“姐，盆里放的是你的毛巾。”莫安提醒她。
“没事。”莫莉拧干毛巾上的水，开始给季和风擦身体。
“我去点一个火盆过来？”莫安问。
莫莉拒绝，“火盆有烟，你姐夫现在的情况不能咳嗽。”
莫安闻言，站着没动，黑暗里，他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他二姐拧毛巾的水声。
半晌，等莫莉停下，莫安才问，“姐夫伤到了哪里？”
“胸口。”莫莉回答，端着水盆往厨房去。
她淡定吃了半个红薯，又用热水泡了脚，然后才换了干净的鞋子，往房间走去，“今天我就不守夜了，你替姐姐把姐姐那份也一起守了。”
莫安点头，“我会祈求姐姐和姐夫都平安健康。”
“那姐姐就先谢过小安了。别守太晚，困了就去睡。”
“好。”
莫莉的被子大概六七斤的重量，算不上暖和，尤其是现在还下了雪，一般人盖这个厚度的被子只怕要瑟瑟发抖。她掀开被子进去，不小心碰到季和风的手，仿佛碰到了个冰块，冰凉得吓人。
莫莉咬牙一手穿过季和风脖子下方，一手揽着季和风的腰，将人抱进怀里。季和风的伤口已经被莫莉的触手缝合，莫莉这个动静，伤口也没流血，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怀里抱着一个“冰块”，莫莉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平静得出奇。她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涌向季和风，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季和风的身体暖和起来。可依旧比莫莉冰凉，莫莉便一直将人抱着，没放开。
前不久才收了那么多菜，锄了地，又损失了不少触手，莫莉撑到季和风的身体变暖和，下一秒就累得失去了意识。
雪洋洋洒洒，从晚上下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
有顽皮的孩子砍了竹子，两端留了竹节，将竹子放地上，然后双脚用力跳上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竹子裂开了。不知真相的人听了，还当是谁家放了炮。
莫莉家静悄悄，连平日里叫得欢的野猪也安安静静。四只母鸡在鸡笼里，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冻僵了。
两个卧室的房门紧闭，里面的人还在睡觉。
季和风率先睁开了眼睛，看着茅草屋的屋顶，越看越觉得熟悉，恍惚中，他记得昨晚他一路逃，似乎正是逃回了他在小南村的“家”。
所以他没死，获救了？
可他的伤势那么重，去镇上卫生院都不见得能活下来，现在却是在家里，这让他困惑不解。
季和风拧了拧眉头，低头朝胸口看去，馀光却见瞥见了近在咫尺的脸。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别人的怀里，头枕着别人的手臂，腰间被一只纤细的手腕搂着。
而这个别人正是他在小南村娶的妻子。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醒了？”莫莉也睁开了眼睛，她翻个身，离开季和风，从床上起身，淡定拿起床边的衣服穿上。
莫莉一走，季和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象是突然失去了一个大火炉，温度骤然降下来。
“我的伤是谁处理的？”季和风开门见山。
莫莉捡起床头带血的子弹，半真半假，“我挖出来的。昨天下雪，你伤势太重，又是除夕夜，多方考量之下，我没送你去镇上卫生院，自己动手了。是你命不该绝，挺过来了，没死。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莫莉说着，将子弹放在床头，不等季和风回答，人就出门去了。
季和风看着莫莉的背影消失，眸光深了深，他知道莫莉肯定隐瞒了什么，但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他不逼问她。
季和风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胸口，那么难治的枪伤，此时内里他看不清，但外面伤口竟然有了愈合的趋势。
只是一夜过去，华佗再世都做不到这份上。
季和风觉得象做梦一样不真实。
莫莉打算给季和风煮点饺子，季和风现在不能吃辣，她就只放了韭菜鸡蛋馅和白菜熏肉馅的，她煮了六十个，她三十个，季和风三十个。莫安估计要睡到中午，他的那一份，莫莉没算进去。
把饺子下到水里，莫莉又去揉面，把面揉好，上面盖一层布，把盆放在灶台上让面发酵。
她昨晚答应了莫安今天做肉包子，不能食言。
饺子很快煮好，莫莉先端了一盘送去房间给季和风，顺道给他倒一碗热水过去。
季和风躺在床上发呆，看见莫莉，视线便一直在她身上，一段时间没见，那个瘦小黝黑的女孩子长高了，约摸有一米七的模样，皮肤也变得白里透红，光滑细腻，连毛孔都看不见。如果不是五官还有当初的影子，季和风怕是都不敢认了。
“能坐起来吗？”莫莉问他。
那么重的伤势，按理说不能，可莫莉这么问，季和风又觉得自己可以，他双手撑在床上，慢慢坐直了身体，受伤的地方很痛，但尚且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莫莉过来用被子将他裹好，“你自己吃。你的衣服我捡出去，一会儿给你洗了。”
“谢谢。”季和风道。
“不客气。但你就这一身衣服，应该是不够换的。你带行李了吗？”家里的布料都带到农场那边了，不然可以给季和风做一套衣服。
季和风摇头，“没。”
莫莉叹一口气，“那你先将就躺在床上吧。”
季和风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盘子里的饺子冒着香味，几乎是莫莉前脚离开房间，后脚他便忍不住端起盘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热腾腾又美味异常的饺子下肚，季和风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盘三十个饺子，他全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放下盘子，捧着热水，慢慢喝光。
他才刚放下碗，莫莉又进来了，带着一个桶。
“你可以在这桶里小解。”她道。
季和风的俊脸一僵，耳朵漫上了一层粉色。
“这桶平日里就只拿来淋菜，干净的。”莫莉又道。
季和风：“谢谢。”
“不客气。我出去忙了，有什么事就喊我。”莫莉转身又走了。
季和风的确是要方便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上过厕所。如今又吃了东西，喝了水，正憋得难受。
桶就放在床尾，他站起来就能够到。
他心里一面别扭着，一面又不得不感叹莫莉想得周全。
昨晚他身上的血迹是她擦的吗？
一想到那个画面，季和风又一阵面红耳赤。
莫莉不知道季和风在想什么，她给季和风洗了衣服，挂在屋檐下。这时已经不下雪，外面风很大，衣服晒个一两天应该能干。
猪舍那边开始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那四头猪应该是醒了。莫莉开始热猪食，顺道从煮猪食的大铁锅里挑了两个红薯出来，放在鸡窝里给四只母鸡。
喂了猪后，莫莉着手准备包子馅料。她打算做两种馅的包子，一种是白菜熏肉馅，一种是箩卜丝熏肉馅。莫莉切白菜的时候，莫安醒了。
“姐姐，姐夫呢？”莫安打着哈欠问。
“在房间。你去看看他，出来的时候顺道把房间里的桶拿出来，拿到菜地里去。然后换一个干净的桶给他送回房间去。”
“行，我知道。”
“早餐吃饺子，我和你姐夫都吃过了，我现在给你下饺子，三十个能不能吃完？”
“不能，我最多吃二十五个。”
剁好馅料，面还没发好。莫莉看一眼天色，她开始准备午饭。莫安刚吃了饺子，他的那一份不用准备，只需准备季和风和她自己的。
莫莉打算熬一锅蔬菜瘦肉粥，就着昨天的剩菜喝粥。她吃麻辣兔肉，季和风喝粥搭配卤肉和昨天剩的骨头汤。
季和风又睡了一觉，醒来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这次给他端菜的是莫安，一大盆蔬菜瘦肉粥，白白的大米煮得软烂，蔬菜是碧绿的颜色，瘦肉剁成肉糜，香味扑鼻。卤肉重新热过，剩了一碗的量。骨头汤剩得也不多，满满一碗汤，里面有几块排骨。
“这些菜是昨天剩的，姐夫您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不用勉强。”莫安不好意思挠头。
季和风笑了，“都是肉菜，剩的我也不嫌弃。何况昨天除夕，习俗上来说，今天就是要吃昨天的剩菜。”
从这些菜来看，莫莉和她弟弟的日子过得不错，有大米，有面粉，有肉，吃得比城里人都不差什么了。
“虽然是剩菜，但也好吃。下午姐姐包包子，晚上我们吃包子。”莫安忍不住和季和风分享这个好消息。
又是饺子，又是包子，这伙食不错啊。
季和风挑了挑眉梢，莫名也有几分期待，“行啊，我也喜欢吃包子，辛苦你姐姐了。”
“姐姐是挺辛苦，也很不容易。”莫安象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倾述的对象，把她姐姐这几个月做的事情，从养猪，到挖井，到后来家里的猪被公社强行买走，甚至连莫莉去探望季和风爷爷这事都没落下。
一个小时下来，莫安嘴巴不停，却没见季和风的眸光越来越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