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家依旧关着门，她和莫安在家做肉干，熏腊肉。猎回来的两头大野猪没卖掉，莫莉打算自己家吃一些，农场那边邮寄一些，再给季和风邮寄一些过去。
这应该是她在明年夏季到来之前最后一次进山狩猎，之后春季来临，动物繁衍，她就算进山，也是为了捡蘑菇和找野菜。
家里的四只小母鸡看着象是准备要下蛋的样子，莫莉打算自己孵小鸡，可她家没有公鸡。这天赵小勇来她家的时候，她和赵小勇商量，让赵小勇回家把他家的公鸡抓来，给她家母鸡们用几天，到时孵出了小鸡，给他送几只。
赵小勇家的公鸡被他家人养得极好，毛发鲜亮，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她一眼就相中了。
赵小勇自然是同意，当天就抓了自家的公鸡过来。那公鸡昂首挺胸，看见莫莉家的四只母鸡时，那小眼睛顿时亮了，从远处冲了上去。
莫莉嘴角抽了抽，看来是稳了。
赵小勇则捂脸，自家公鸡太不矜持，给他丢人了。
因为莫莉家一直拒绝队员来家里，大家一直没机会进她家参观，也没机会和她交流养猪的经验。
莫莉也不知道她从随着姐姐出嫁的拖油瓶残疾妹妹，变成了大队里数一数二能干的厉害人。
这一个月里，三头大猪的食量见涨，四头小野猪的食量也不小，莫莉和莫安每天要煮两回猪食，才够家里七头猪吃。
原先晒的蔬菜干也开始拿来煮猪食，一天能消耗半麻袋的量。
一个月下来，莫莉和莫安晒的蔬菜干就去了三分之一。
不过消耗得多，猪长得也快。那三头猪一天一个样，如今不说一百七八十斤，一百五十斤是有了。还有那四头野猪，食量更是大得惊人。它们回来的第十天，莫莉给两头公猪去了势。第一次上手，难免生疏，好在结果是顺利的，第二天两头公猪就恢复如初。
莫安看到公猪下腹那里被抹了黑色锅底灰，不明所以，问道，“那两头猪去哪里沾的锅灰？”
莫莉：“我给它们抹的。我今早劁了它们，抹点灰，消毒。”
莫安：“”
还有什么是他二姐不会的吗？
小年那天，公社的人一早就来了，开了一辆拖拉机过来，拖拉机上还放着一把大铁秤和两个大猪笼。
拖拉机轰隆隆，把大队的人都吸引了出来。
大队长咬咬后槽牙，在心里骂了几句，面上却不得不带上笑容，迎了上去。
拖拉机上的张干事摆摆手，没和大队长客套，直接道，“去莫莉家。”
几乎全大队的人都来看热闹。
莫莉菜园子容不下那么多人，她只给几个青壮年进来抓猪，公社几个干事也进来了，进来选猪的。几个干事本打算选最大的两头，结果却发现三头猪大小差不多，最后只能挑两头比较顺眼的。
两头大猪被装进猪笼扛出去，一路发出刺耳的嚎叫。
莫安一脸不舍，眼睛都要红了。莫莉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去看着点菜园子，别让他们踩坏了我们家的菜。”
莫安闻言，忙去菜园子门口守着，双眼紧张盯着那一双双脚。
两头猪被扛出去，人流也跟着出去，莫安当即把门拉上，不让人进来。
公社的人开始拿秤称猪，两人扛猪，一人负责看秤，张干事和大队长分别做记录。
“一百六十八斤，猪笼重十二斤，猪净重一百五十六斤。”
“一百七十二斤，猪笼重十二斤，猪净重一百六十斤。”
“两头猪总重三百一十六斤。”
大队长和张干事分别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莫莉，莫莉也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人以为莫莉没上过学，写的字都不如何，却见“莫莉”这两个字笔锋锋利，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一个娇娇软软的漂亮姑娘，写出来的字却气势逼人。
一个月长了三十斤，这个数字又把众人吓了一跳。
“一个月长三十斤，再养几个月，那岂不是要长到两百多斤？”
“何止两百多斤，我看三百斤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养着，搞不好会长到五百斤。”
“可惜了，等不到那个时候。”
“她到底怎么养的，能不能教教我们。”
大家围住了莫莉，一脸恳求。
“也没什么技巧，它们一餐要吃四桶满满的猪食。我给它们煮蔬菜、红薯、土豆、箩卜，其中红薯是每餐都有，它们尤其爱吃。”莫莉一脸认真，不似在说谎，“你们也清楚，我秋天没分到粮食，除了蔬菜和红薯土豆，我也没有粮食喂它们。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长的，大概是因为它们吃得多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谁家的猪吃得比人还好啊？
公社把莫莉家的两头猪拉走后，小南村大队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喜庆氛围之中。一直到腊月二十九那天，大队长一早带人来莫莉家里，把她家仅剩的最后一头大猪拉走了。
他们先给猪称重，猪重一百六十四斤，但这不做记录，因为莫莉的肉是分开了卖的。
猪在大队食堂杀，还安排了杀猪饭。
莫莉大气，无偿把猪血、猪肚、猪肝、猪肺、猪心，猪大肠猪小肠之类的贡献出来，大队队员则从自家家里带一把米一把菜，凑到一起，煮一锅大杂烩。
莫安带着他和莫莉两个人的碗筷，和赵小勇一起等在食堂外的操场上。这段时间，莫安在孩子群里的地位飙升，没有人喊莫安拖油瓶，也没有人排挤欺负他，倒是一个个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莫安，问莫安他姐姐还缺不缺弟弟。
莫莉在食堂里面看师傅杀猪，大队长和会计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计算出每户可以买的猪肉重量。
买肉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一个个翘首以盼。
“大姐，你不用排队，我给你留一个猪头。”莫莉对莫荷道。
莫荷摇摇头，“就一头猪，你把猪头给我了，你自己就没了。”
莫莉自己无所谓，“我要了五斤排骨和两斤大肥肉。猪头是我让师傅单独留出来的，你直接拿回去就行。”
“是啊莫荷，你妹妹都说给你猪头了，你就别在这里和我们排队了，快拎着猪头回家去。”
“就是，那么大一个猪头呢，有十几二十斤了。”
“你妹妹给你你就拿着，一家人，别客气。”
一整个猪头带着骨头，连着猪舌，猪耳，分量的确不轻。
莫荷得了猪头，就不该和他们抢剩下的猪肉，这些人巴不得莫荷现在立即回家去。
这些婶婶婆婆们的目光虎视眈眈，莫荷到底是脸薄，她提过莫莉手里的猪头，红着脸道，“那我先把猪头带回去，一会儿再来找你。”
大队长带着几个人，一个人负责分肉，一个人负责称重，一个负责记帐，莫莉则在一旁监督，一头猪的肉很快就分完了。
莫莉一分钱都没得到，大家都选择了记帐的方式，让大队长从明年的工分那里直接扣除。莫莉早就预想到这个结果，倒也不失望。
三头猪都卖了，她除了得到几斤肉，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一餐杀猪饭。
这边分完肉，莫莉把肉拿回家去放，再来到食堂时，杀猪饭也煮好了，大家已经自觉排好队，让莫莉意外的是，排在第一的竟然是莫安。他手里拿着两个盆，正朝莫莉招手。
莫莉朝他走去，他把第一的位置让给莫莉，“二姐，你排第一个。”
“嫂子好。”
“姐姐好。”
“莫莉，谢谢你请我们吃杀猪饭。”
“莫莉，托你的福，我们又吃上了杀猪饭。”
“”
大家热情和莫莉打招呼，就连从前对莫莉阴阳怪气的赵桃花，此时也轻声对莫莉说了声“谢谢”。
莫莉朝大家点点头，脸上没什么笑意，但神色柔和，只说了一声，“不客气。”
大师傅开始分饭菜，标准是一勺杂粮饭，两勺菜，满满三大勺子就把莫莉的盆装满了。
莫莉盆里肉多菜少，都是大师傅特意给她盛的，莫安也是这个待遇，其他人的则是一勺子下去，捞起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肉比较少，但菜沾了肉味，也是香的。
且大师傅那人严肃，话少，但还算公平，大家分到的肉和菜分量相差无几，也没什么人抱怨不公平。大家捧着碗，在食堂外的操场上蹲着就吃起来。
欢声笑语不断，突然就多了几分过年的喜庆和热闹氛围。
“莫莉，你这猪养得好，没有骚味，肉很香。”桂花婶朝莫莉竖起大拇指。
莫莉咽下嘴里的肉，笑了，“它们吃的是地里种出来的青菜，要说好也是我们这里的地好，种出来的东西好，猪吃了好东西，才长得好。”
旁边的人噗嗤一笑，“桂花你还说莫莉不爱说话，你看她这小嘴，像抹了蜂蜜一样甜。”
桂花婶也笑，“那是我看走眼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猪肉可真香啊，你这小丫头本事不小，短短半年就养出三头大肥猪。”另一个婶子夸赞。
“是本事不小，往年我养了一头，八九个月才长到一百四十斤。”
“我更惨，养了三个月猪生病死掉了，心疼得我三个月睡不好觉。后来我都不敢再养了，养不起咯。”
“养猪风险大，猪一生病，血本无归，本来就没家底，这下更穷了。”
大队每年养猪的人不多，一个原因是猪不好养，风险大；一个原因是自己都吃不饱，更别说养猪；还有一个原因是买不起猪仔。
婶婶和婆婆们聊养猪，莫莉就在一旁安静听着，默默吃饭。
“明年我们大队肯定要养猪，依我看，不如让莫莉去养。”其中一个婶婶道。
莫莉一怔，她去养猪？
“我看行。就凭她半年能养出一百六十斤的猪，我们大队养猪的位置就得给她一个。”
“莫莉去养猪我没意见，我服她。”
“她能养好自己家的猪，肯定也能养好大队的猪，我一会就给大队长提意见，让莫莉明年帮我们养猪。”
“”
莫莉眨了眨眼睛，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去养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