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地里的粮食也差不多到了可以收的时候。如今地里白天和晚上都有队员在巡逻，一家一户轮流着来，要保证一整天地里都有人。
但这些和莫莉无关，大队长发话了，虽然莫莉的户籍迁到小南村大队了，但是播种的时候莫莉没有参与，所以理所应当的，收成也没有莫莉的份。
大队长告诉莫莉，明年春天她可以和大队的人一起劳作，到时候再给她记工分。
至于莫安，他的户籍还在莫家大队，要劳作也该回那边去。
莫莉没问莫安要不要迁过来，她默认等莫安长大后，还要回莫家村安家落户的。
夜里起了风，吹得窗外的树哗哗响。
房间的窗没有玻璃，入秋以后，整个窗框用麻袋封住，这样风就吹不进来了。
家里的猪、兔子和小鸡都静悄悄的。
后半夜的时候，菜园子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莫莉猛地睁开眼睛，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踩着拖鞋就快步出门去，路过菜园子里，顺手柄菜园子里的木桩拔起，拿在手上。
“追，往那边跑了！”
“抓贼——”
“大家快来抓贼——”
接着是乒台球乓，敲击锅盆的声音。
黑暗中，几个黑影慌不择路，朝莫莉家的房子冲来，直到靠近，发现这里有处房子又急忙刹住脚步，扭头往山上跑。
砰！
砰砰砰！
赵小勇几个人拿着火把追赶过来时，就见身材纤细的莫莉提着木桩，一下一下打在那几个男人身上，那几个男人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能在地上来回打滚。
看见赵小勇几人，莫莉才停手，地上几人见势拔腿就要跑，却被赵小勇他们扑上来抓住，摁在地上。
莫莉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直到她走远，大队的其他人才闻声过来。
“抓住了？”
“抓住了，四个人，一个都没少。”
“行啊，你们几个年轻人不错。”
“不是我们，是季嫂子把他们拦下来的。”
“是那个季和风的媳妇？”
“对，就是她。我们过来的时候，她正拿着木桩子胖揍这四个人呢。”
“看着人小小的，揍起人来比我们几个爷们还狠！”
“像夜叉一样，老狠辣了，慎人！”
“真的假的？”
“骗你是小狗！”
莫莉回家洗个手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天亮。
早饭是玉米粥，腊肉炒青菜和酸辣土豆丝。
“二姐，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莫安尤其爱那个酸辣土豆丝，搭配着粥一起喝，他能喝三碗。腊野猪肉炒青菜也不错，腊肉香，有嚼劲，青菜又脆又甜。
莫莉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得厨艺进步了。”
她现在能精准把控火候，大火和猪油烧出来的菜特别香。
“莫莉——”
莫荷匆匆进门，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慌乱。
“大姐吃过了吗，坐下来再用一点。”莫安不等莫荷拒绝就起身去给莫荷拿碗筷，给她盛了一碗浓稠的玉米粥。
咕咚！
看着那漂亮的玉米粒，莫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已经一年没尝过玉米的味道了。
莫荷也不和弟弟妹妹客气，坐下后就先尝了一口玉米粥，五谷的清香和软糯好吃得让她想哭。
“太好吃了！”
“再过几天，地里的玉米收成了，我要天天吃玉米粥。”
大队的玉米种下去有一百多天了，如今到了秋末，玉米没有夏天长得饱满，但大家伺候得精细，又施肥又淋水，长得也不算差，她家应该能分到几十一百斤的。
到时候她给妹妹和弟弟送一些过来。
“大姐尝尝二姐炒的菜，是不是越来越好吃了？”莫安给莫荷夹菜。
看着那油汪汪的青菜和土豆丝，莫荷心想那么多油，能不好吃么，她就没见过比她妹妹炒菜舍得放油的。
“野猪肉也好吃，大姐你也尝一尝。”莫安又给莫荷夹了几块野猪肉，给莫荷夹了，还不忘给莫莉也夹一些，“二姐你也多吃一些。”
一碗水端得倒是挺平的。
莫荷这时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大队的人说你昨晚打小偷了？”
且打得非常狠，那些小偷一身青紫，哀嚎了一晚。
“打什么小偷？昨晚我们家进贼了？”莫安惊呆了。
“是隔壁村几个人来偷我们大队地里的粮食，被发现了，他们逃到山脚，是你二姐将人拦下，并狠揍了一顿。如今这事都传遍大队了。”她也是今早才听说的，这才匆匆忙忙赶过来了，“你没受伤吧？”
“没，拿木桩打的，没用手。”莫莉一脸淡定。
莫荷白她一眼，“你这丫头细骼膊细手腕的，咋就这么虎呢！”
莫莉不以为然，“总要让大队的人知道我不好欺负。”
莫荷无法反驳，“你养了一头猪，又养了十几只兔子，四只鸡也长得半大了，长得比我婆婆李小菊养得还大两圈，这么多肉，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眼红。你家里又没个男人在家，为免别人起小心思，你泼辣强势一些，的确能省不少麻烦。”
“大姐，我是男的。”莫安小声道。
莫荷沉默几秒，不想打击弟弟，“你是男孩子。”
莫安恨不得一天长大，长成男子汉，能给两个姐姐撑腰，他决定以后多吃一碗饭。
莫莉见弟弟不服气，心里好笑，面上却平静，扯开话题，“不是一头猪，是三头。”
莫荷：“”
平日里还算稳重的大姐丢下碗筷，一溜烟朝猪舍跑去。
莫莉这会也吃饱了，慢悠悠跟上。
“妹啊，你这猪不象养了三个月的样子啊，你喂了它们什么，怎么长得这么肥啊？”莫荷对着三头小肥猪咽口水，那小肥猪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实在是诱人。
“吃菜园里的青菜，山上的猪草，时不时喂一些红薯和葛根。”菜园子里的红薯已经长得比她的拳头还大，地下的果实密密麻麻的，她挑大的挖了，两三天给三头猪煮上一回。
“你还有红薯喂猪！”莫荷惊呆了。
莫莉没说话，去菜园里挖了两个给莫荷，“姐姐看看我种的红薯。”
两个红薯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表皮光滑，颜色比红砖还深一些，很漂亮。
莫荷看看红薯，又看看妹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种东西呢。我婆婆那红薯种得比你早，每天浇水，粪水也没少淋，现在才三个手指头大。你倒好，那土干干净净，果却比她那里的大了两三倍。”
莫莉歪头，“大概是因为这块地本身就好。”
“或许吧。你算是苦尽甘来了。”莫荷叹了一句，“姐姐为你高兴。不过，”
她停下来，双眼审视莫莉，“你什么时候又去买了两头猪？”
“三个月前，一头猪孤单，我见公社里还剩了两头，干脆就都买回来了。”她的表情很无辜，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莫荷指着她，嘴巴张张合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灾年啊，谁敢养这么多猪！
要是养死了，这么多钱岂不都打了水漂？
她这个妹妹怎么就不知道轻重？
可偏偏妹妹把猪养得这么好，那三头猪看着不象三四个月的，倒象七八个月的，每一头看着有七八十斤了。
任务猪是一头半，卖给公社，公社会补贴钱和票。剩下一头半，妹妹可以自行处理，卖掉或者留着自己吃都行。
这么多猪肉，到时候妹妹能拿到一两百块钱呢，大队一家子一年到头能挣个一百块钱就算挺厉害的人家了。
这里，莫荷没算上粮食。
“菜干晒够了吗？”莫荷开始关心猪过冬的食物。
“晒了十几麻袋了。”麻袋是三叔自己编的，莫莉用粮食和三叔换来的。麻袋密封性不太行，好在要入冬了，天气干燥，十几个麻袋放在木架子上，也不用担心蔬菜干潮了，湿了。
莫荷心情复杂，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和小安很能干。不过如果你能什么事情都做到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了。”
“大姐不怪我瞒着你就行。”
“下次提前和我说，我也能帮你们割割猪草。”
“割猪草有我和小安呢，大姐你帮我留意一下谁家有南瓜、冬瓜的种子，我想种一些。”
“还没到种它们的季节呢。”
“我知道，先找找，我明年种。”
“行。我给你找，没有可以去供销社买。我那里有一些箩卜种子，你要不要种一些。”
“要的。”
“我见你地里已经有箩卜了。”
“我不嫌多，自己吃不完，还可以喂猪。”
“你地里不是没地方了？”
“土豆也大了，可以拔掉一些。”
“你的土豆也长好了？”
“恩，和红薯一样大，地面上的叶子已经有些黄了，我正打算把它们煮了喂猪。”
“”
谁家的土豆能长那么大啊？
而且为了让土豆长大一些，大家都是四个多月才开始挖，她妹妹的土豆满打满算才三个月吧？
莫莉挖了满满一背篓土豆和红薯给莫荷，让她带回去吃。
“别，你们留着自己吃，我们也不缺吃的。”莫荷不要，态度坚决。
“大姐你就拿着吧。吃半饱和吃饱是不一样的，接下来你们要忙农活了，不吃饱一些，身体怎么受得住？”莫莉把背篓放莫荷背上，“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要，我会生气。”
莫荷被板着脸的妹妹唬住了，乖乖背起背篓，心里暗暗决定等大队分了粮食，她多给妹妹和弟弟送一些过来。
李小菊不让儿子去莫莉家，但却不管着莫荷，因为她发现莫荷不往那边带东西，反倒经常在那边吃了饭才回来，有时候家里还能省下莫荷一顿饭，他们家不亏。
这一天莫荷早饭都没吃又出门，她干脆连莫荷的早饭也不煮了。
一直到中午也没见莫荷回来，李小菊一边收拾菜地，一边往山脚的方向望去，“都是结婚的女人了，还天天往外跑，不顾家，太不懂事了，等她回来，你管管她。”
赵上旬正在修农具，听了李小菊的话，也抬头往山脚看去，“小荷的弟弟妹妹还小，她多去照应一些也是应该的。明天就要下地干活了，今天就让她放松放松。”
李小菊撇嘴，“你倒是心疼她。”
赵上旬动作顿了顿，表情无奈，“娘，她是我媳妇，我不心疼她，谁心疼她。”
“哼！”
李小菊心里不太舒服，感觉自己贴心懂事的儿子被人抢走了。
“娘，您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娶到这么一个媳妇。小荷她不嫌弃我，干活又踏实，除了在她弟弟妹妹面前，其他时候，她对您也躬敬孝顺，这样子的儿媳您不喜欢？”
“我没说不喜欢，就是觉得她有点过于要强了。”
“要强不好么？毕竟我这个样子——”
“好好好，她哪里都好，行了，娘不说她了。”
“娘，小荷回来了。”
赵上旬起身，带着笑容朝莫荷走去，“不是空手去吗，怎么背了个背篓回来？”
他接过莫荷背上的背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了一下，“哪里来的？”
莫荷笑了，笑容里带着自豪，“我妹妹和弟弟种的。”
“真的假的？现在土豆和红薯就长这么大了吗？”
“什么东西大？”
李小菊小跑着冲上来，看到背篓里的东西，不由惊呼出声，“这红薯和土豆长得可真好啊！”
“可不好么，我妹妹和弟弟种的，得知我们接下来要下地干活，特地让我带回来，说要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娘，这几天你多煮一些。”
“这得有五六十斤吧，你妹妹就这么送给你了？”李小菊不敢相信。
“那是我亲妹妹，送一些粮食给我怎么了？”莫荷表现得不以为意。
“”
谁家妹妹这么大方啊。
李小菊觉得这要是她女儿，她肯定是要打一顿的，败家玩意儿！
不过这东西是送给她家，她只有高兴的份。
正好家里的红薯和土豆要吃光了，如今有了这些，他们家又能撑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