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差和自卑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赫连勃勃的心脏。
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之前所有的怨毒、不甘，在此刻这绝对的、全方位的碾压面前，彻底化为了无边的恐惧和自惭形秽。
他甚至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那王座上的身影，都是一种亵渎。
而与此同时，站在楼兰使团最前方，代表着楼兰王室，正准备依礼拜见的绯烟公主，
在听到朝拜声、感受到那股磅礴威压时，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的目光，便撞入了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绯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
开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疯狂的速度跳动起来！
砰砰砰！撞击着她的胸腔，甚至震得她耳膜发鸣。
她自幼被誉为楼兰明珠，见过的英俊男子不知凡几。
西域各国王子、勇士，乃至一些以容貌著称的吟游诗人，她都见过。
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那不是简单的英俊，那是一种超越了皮囊、融合了无上智慧、滔天权柄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
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般深邃气质的完美！
他的容貌，恰好长在了她审美最极致、最挑剔的那个点上，每一处线条都让她心跳加速。
而他身上那股霸绝天地、掌控一切的皇者气度，
更是如同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慕强本能与征服欲。
颜狗的本性在疯狂叫嚣：天！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还这么这么有气势！
理智却在试图挣扎：绯烟！清醒一点！他是大秦皇帝！是决定楼兰命运的人！你是来和亲的筹码！
但情感的洪流一旦决堤，岂是那么容易阻挡的？
她看着他端坐龙椅的挺拔身姿，想象着他指挥千军万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姿；
想象着他写出“天地有正气”那般雄浑诗篇时的风采；
甚至想象着他用那双深邃的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上脸颊，绯烟只觉得双颊滚烫，幸好有面纱遮掩，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但脑海中那张俊美无俦、威严天成的脸，
却无比清晰地烙印了下来，再也无法抹去。
原来，父王让我来见的，是这样一位天神般的男子吗？
她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牺牲的悲壮感，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甚至，心底深处，还隐隐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而高踞龙椅之上的张玄夜，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诸人，自然也落在了楼兰使团的位置，
落在了那位即便戴着面纱，依旧难掩其绝代风华的绯烟公主身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气质空灵，身段窈窕，难怪被称为西域明珠。
但也仅此而己。
美色，于他而言，不过是权力的点缀，是维系统治、安抚属国的工具。
他见过的绝色不少，身边的云栖月、姜明月，乃至被他强行占有的林雪薇，哪个不是人间绝色？
他的目光并未在绯烟身上过多停留，仿佛只是欣赏了一件还算精致的艺术品，随即便移开，
落在了依旧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显得格外突兀的赫连勃勃身上。
“此人，便是楼兰副使，赫连勃勃？”
张玄夜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平静，听不出喜怒。
周昌平出列躬身：“回陛下，正是楼兰骁骑将军赫连勃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赫连勃勃身上。
赫连勃勃只觉得那目光如同万千钢针，扎得他无处遁形。
他想要开口，想要辩解，想要起身行礼。
但巨大的恐惧和自卑扼住了他的喉咙，侵蚀了他的力气。
他只能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丑态百出。
与前方即便紧张却依旧维持着公主仪态、身姿挺拔的绯烟，形成了无比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绯烟看着赫连勃勃那不堪入目的模样，再对比龙椅上那位天神般从容威严的帝王，
心中最后一丝因为青梅竹马而生的不忍和情愫也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认知——云泥之别。
张玄夜看着赫连勃勃的丑态，眼中连一丝嘲讽都欠奉，只有彻底的漠然。
“御前失仪，惊扰圣驾。”他淡淡开口，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拖出去，杖三十，逐出黑石堡。
楼兰使团副使之职，另择贤能。”
没有询问缘由，没有给予辩解的机会，首接宣判，不容置疑。
“遵旨！”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的赫连勃勃架了起来，拖向殿外。
赫连勃勃首到被拖出大殿，才仿佛回过神。
余光瞥见自己心爱的女人看向张玄夜那闪闪发光的眼神以及与自己相处时大相径庭的忸怩作态，
顿时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哀嚎，但很快便被堵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
只能用充满痛苦和不舍的目光死死盯着绯烟，希望她能在看自己一眼
很快，殿内再次恢复寂静，但气氛愈发凝重。
张玄夜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绯烟身上，依旧平静：
“楼兰公主，远来辛苦，赐座。”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恩典。
绯烟的心，随着他这句话，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依礼谢恩，在侍女引导下，于靠近御阶的侧方位置坐下。
虽然隔着面纱，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深邃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垂着眼睑，指尖微微蜷缩，心中一片混乱。
有对赫连勃勃结局的些许唏嘘，有对自身命运的忐忑，
但更多的，却是对龙椅上那道身影，那惊鸿一瞥后，
再也无法平息的好奇、震撼与那一丝悄然滋生的、属于怀春少女面对完美偶像时的悸动。
而这她与张玄夜初见所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尽管殿内檀香袅袅，混合着戈壁风沙带来的干燥气息，却压不住那无形弥漫的皇权威压。
赫连勃勃被如同死狗般拖出大殿的惨状，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某些西域使者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