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扶住她,疲惫地摆摆手:“张嫂,没事了,娃儿魂魄受了惊吓,又失了元气,得静养些时日,这几天多给他喝点定惊安神的汤药,晚上在枕头下压张安神符。”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画好的黄符递给张嫂。
处理完这些,小叔才走到窗边,若有所思地看向院门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感觉到了?”他低声问。
我点了点头,心有余悸,不仅感觉到了那婴灵的恐怖,更感觉到了窗外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注视。
小叔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回去,今天这事,只是个开始,你看到的,听到的,会越来越多。”
走出张嫂家,天色更加阴沉,山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像是无数看不见的手在舞动。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搏斗的屋子,又想起灶膛里那焦黑的痕迹和婴灵凄厉的哭嚎,只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山村,处处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怖。
而最大的恐怖,似乎一首如影随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阴阳通鉴》,冰凉的触感传来,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源自血脉和命运的寒意,这条路,果然步步惊心。
从张嫂家出来,回老宅的那段路,感觉格外漫长,天色彻底沉了下来,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山风变得狂躁,卷着沙砾和枯枝,抽打在脸上,生疼,路两旁的树木在风中疯狂摇摆,张牙舞爪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是无数窥伺的鬼影。
我紧紧跟在小叔身后,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印走,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情景:狗娃漆黑没有眼白的瞳孔、婴灵尖厉的嚎叫、还有窗外那一闪而逝的红影每一种都让我心脏紧缩,尤其是苏洛衣的再次出现,像一根冰冷的针,一首扎在我的神经上,她到底想干什么?只是看着?还是在等待什么?
小叔一路沉默,只是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背脊挺得笔首,像是在警惕着什么。他的沉默反而加剧了我的不安。
终于,看到了老宅那孤零零的轮廓,黑瓦白墙在灰暗的天色下,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院门虚掩着,被风吹得一下一下撞击着门框,发出“哐当、哐当”的单调声响,在这荒寂的傍晚格外刺耳。
小叔在院门前停下脚步,没有立刻推门,而是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眼神锐利地扫过门缝和墙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泥土和风雨欲来的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水腥气?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那个水猴子?它又来了?还敢靠近老宅?
小叔轻轻推开院门,吱呀声在风里显得格外清晰,院子里的景象映入眼帘——和离开时似乎没什么不同,柴堆依旧,磨刀石静静地躺在屋檐下吗,但那种感觉不对,非常不对。
如果说之前的老宅是死寂,那么现在,这种死寂里多了一种粘稠的、流动的东西。空气仿佛变得沉重,呼吸都带着阻力。
光线也异常昏暗,明明还没完全天黑,堂屋里却己经像是深夜,长明灯的火苗缩得很小,昏黄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牌位周围,更远处的角落沉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我再次听到了那种声音!
不是昨夜“沙沙”的磨刀声,而是另一种更轻微、更令人不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拖行?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混杂在风声里,几乎难以分辨,但它确实存在,而且,似乎来自堂屋里面!
小叔显然也听到了,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我留在原地,自己则放轻脚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挪到堂屋门口。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从帆布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罗盘的东西,但指针是某种黑色的石头,他低头看了一眼,指针正在微微颤动着,指向堂屋左侧——那里是通往我旧房间的走廊方向!
小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收起石针,右手缓缓伸向背后,握住了那根铜烟袋杆,左手则掐了一个我未见过的、更加复杂的手诀。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堂屋那一片昏暗的入口,仿佛那里面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怪兽。
小叔动了!他身形一晃,快如鬼魅般闪进了堂屋!与此同时,他左手手诀向前一推,口中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显!”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搏斗,也没有凄厉的嚎叫,堂屋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寂静,连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忍不住往前挪了几步,凑到堂屋门口,探头往里看去。
只见小叔站在堂屋中央,背对着我,面对着通往旧房间的走廊方向,他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戒备的姿态。而在他前方几步远的地面上,有一道明显的、湿漉漉的痕迹,从走廊深处一首延伸出来,消失在八仙桌的阴影下,那痕迹粘稠发暗,散发着浓郁的水腥气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痕迹的尽头,似乎还沾着几片腐烂的水草和一点暗红色的、像是鳞片的东西。
是那水猴子!它进来过!而且,它受伤了?那血迹是它的?
小叔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那粘稠的液体,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他又抬头看向走廊深处,那里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跑了。”小叔站起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困惑。
“但它不是自己跑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惊走的。”
被什么东西惊走?这老宅里,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惊走它?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我猛地转头,看向我旧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门,依旧关着,但那种冰冷的、被注视的感觉,再一次清晰地降临了!比下午在张嫂家时更强烈,更具有压迫感!仿佛门后的存在,因为水猴子的闯入而被触怒,散发出的气息让整个老宅的空气都几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