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胡茬冒出来不少,看着有些糙,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林秀莲的一瞬间,立马就亮了。
“建军,你回来了!顺利吗?”林秀莲眼睛一弯,就要扶着竹椅扶手站起来。
陈建军几大步跨过来,也没顾得上身上脏不脏,先是伸手虚扶了一把,随后又象是怕身上的泥蹭到媳妇,往后撤了半步。
“别起,坐着。顺利着呢。”
他的声音有些哑,是在风里喊话喊多了伤着了嗓子。
高凤在一旁看着,打趣道:“哎呦,这一回来眼里就只有媳妇,我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儿,陈副团长是愣没看见啊。”
陈建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冲高凤笑了笑:“嫂子也在啊,刚才走急了,没注意。”
高凤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心急。赶紧看看你家秀莲,前两天台风刮得厉害,她可没少担心你。”
陈建军蹲下身子,视线跟林秀莲平齐,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了一圈,见她气色还算红润,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家里还好吗?怕不怕?”
林秀莲摇摇头,伸手想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又怕弄脏了手里的帕子,便用手背轻轻蹭了蹭。
“不怕,妈和海珠都在呢,家里也没什么事。倒是你,累坏了吧?”
陈建军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捏,掌心粗糙的茧子蹭得林秀莲有些痒。
“我不累,习惯了。”
说着,他象是想起了什么,松开手,在身上那件脏兮兮的作训服口袋里掏了半天。
林秀莲和高凤都好奇地看着他。
只见陈建军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虽然外层沾了点灰,但里面显然保护得很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揭开,递到林秀莲面前。
“给。”
林秀莲低头一看,那手帕中间,躺着七八个指甲盖大小的贝壳。
这些贝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都干净透亮,有的泛着粉光,有的带着紫色的条纹,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又仔细清洗过的。
在这刚经历过台风、到处一片狼借的时候,这一小捧干净漂亮的贝壳,显得格外珍贵。
“真好看。”林秀莲惊喜地拿起来一个,对着阳光照了照。
陈建军见她喜欢,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抢险的时候中间歇了一会儿,我看沙滩上这几个长得还行,顺手捡的。你以前不是说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吗?”
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几天几夜,刚能喘口气,想的不是睡觉,而是给媳妇捡几个好看的贝壳哄她开心。
这份心思,比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来得实在。
高凤在一旁看得牙都快酸倒了。
“哎呦喂,我的牙都要掉了。”高凤夸张地捂着腮帮子,“看看人家陈副团长,再看看我家那个榆木疙瘩。”
林秀莲脸红扑扑的,把那些贝壳仔细收好,象是收着什么宝贝。
陈建军看着媳妇发干的嘴唇,问了一句:“渴不渴?”
林秀莲下意识地点点头:“恩。”
“等着。”陈建军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屋里走,“我去给你倒水。”
看着陈建军进了屋,高凤把手里的鞋底往膝盖上一拍,长叹了一口气。
“秀莲啊,你是真有福气。”
高凤看着林秀莲,语气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你看看你家建军,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围着你转,嘘寒问暖的,连这种小礼物都知道给你带。”
林秀莲抿着嘴笑:“嫂子,刘大哥对你也挺好的呀。”
“好什么呀!”高凤撇撇嘴,“那就是个棒槌!哪怕他有陈建军一半的心思,我做梦都能笑醒。”
高凤越说越来劲,数落起自家男人毫不留情:“当年还没结婚那会儿,他还知道送个发卡、送个头绳什么的。这一结了婚,好嘛,啥都没了。我要是生气了,他就知道在那儿傻站着,要么就是问我饿不饿,一点都不懂怎么哄人。”
“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是卫华今天回来也是两手空空,看我不让他睡门板!”
林秀莲被她逗得直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刘大哥是实诚人。”
“实诚是实诚,榆木疙瘩也是真的榆木疙瘩?”高凤白了一眼院门口,“这会儿估计还在营里跟人吹牛皮呢,也不知道早点回家。”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嗓门。
“媳妇!媳妇你在哪呢?”
高凤一愣,随即哼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刘卫华满头大汗地跑进院子,身上那作训服比陈建军的还脏,象是刚从泥坑里滚出来似的。
他手里还提溜着个用大叶子包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
一进门,看见高凤坐在那儿,刘卫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媳妇,我来接你回家了。”
高凤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知道来接我啊?我看你是忘了家门朝哪边开了吧?”
刘卫华嘿嘿一笑,也不恼,几步窜过来,献宝似的把手里那包东西往高凤怀里一塞。
“哪能忘呢!你看,这是啥!”
高凤一脸狐疑地接过来,那叶子还带着点温热。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大把红彤彤的野果子,看着就酸甜可口,个个饱满。
“这……你从哪弄的?”高凤愣住了。
这刚刮完台风,树都被刮秃噜皮了,上哪找这么好的野果子去?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看路边那野坡上有棵树没倒,这果子红得喜人,我就爬上去给你摘了。”
刘卫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泥,“我想着这几天你也担惊受怕的,吃点甜的心里舒坦。这果子我尝了,甜着呢,不酸。”
高凤看着怀里的红果子,再看看自家男人那傻乐的样,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大半,嘴角的笑意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林秀莲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打趣道:“嫂子,刚才谁说刘大哥不会哄人来着?我看刘大哥这也挺会疼人的嘛。”
高凤脸上一热,嗔怪地瞪了刘卫华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
刘卫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看了看屋里的方向,压低声音老实巴交地说:“其实……这也是跟建军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