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婶子,你这是干嘛?我就是搭把手,哪能要这么多?这都是钱啊!”
“什么钱不钱的,见者有份。”
陈桂兰不由分说地把网兜塞给她,“再说了,刚才你也跟着忙活半天,没你撑口袋,我们也没这么快。”
“这……”周云琼看着那几只少说三四头的极品鲍鱼,有些迟疑。
这年头,这么大的鲍鱼,在那边可是稀罕物。
“拿着吧!”李春花也在一旁帮腔,“你陈婶子那是拿你当自己人。再说了,我看青彦这孩子刚才眼巴巴盯着那螃蟹流口水,拿回去给孩子补补身子。”
周云琼也不矫情了,爽快地接过来:“行!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回头让我家老雷去搞点岛上特色的好酒,我给陈婶子送来!
陈桂兰又从另一堆里挑出几个大海胆和几条鱼,递给李春花:“春花,这也是你的,拿回去给卫华下酒。”
李春花一愣:“我就不拿了吧?我也捡了很多,再说咱们不是还要去卖吗?”
“卖归卖,吃归吃。”陈桂兰笑了笑,“咱们自个儿辛辛苦苦赶的海,还能不让自个儿尝尝鲜?再说了,高凤那手艺,做海胆蒸蛋是一绝,你不馋啊?”
李春花被说得咽了口唾沫,嘿嘿一笑:“那我不客气了啊大姐!”
分完东西,大家心里都暖烘烘的。
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份大方和人情味,比那几只鲍鱼还要珍贵。
剩下的留下自己吃的,其他的都拿去卖掉,换成大团结。
“春花,海滩那边是不是有收海货的?”
“有啊!”李春花立马来了精神,指着远处沙滩尽头一个搭着油布棚子的地方,“就那儿,刘三开的。这小子精着呢,专收咱们这些军属和渔民手里的好货,再转手卖到县里去。咱们这么多,可不能烂手里,得赶紧卖了换成钱揣兜里才踏实。”
周云琼把最后几条海鱼用草绳穿了,拎在手里晃了晃,对陈桂兰笑道:“婶子,我就不跟你们去卖了。我跟青彦这点收获,也就够塞个牙缝。我们先回去了,等下次再跟你们一块儿发财!”
“行,路上慢点。”陈桂兰笑着应下。
沉青彦抱着他的小铲子,很有礼貌地挥了挥手:“陈奶奶再见,海珠姑姑再见,李奶奶再见!”
“哎,青彦再见!”
送走了周云琼,剩下的三人也没耽搁。
陈桂兰扛起一个最沉的麻袋,程海珠年轻力气大,一手拎着桶,一手还要去提另一个麻袋。
李春花赶紧抢过来:“你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悠着点腰!我来!”
陈桂兰、李春花和程海珠三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光。
“走,卖钱去!”
三人一人扛一个大麻袋,程海珠年轻力气大,还一手拎了一个装满的木桶,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那油布棚子走去。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海腥味。
棚子下面,一个皮肤黝黑、穿着跨栏背心的精瘦男人正拿着杆大秤给一个渔民称货。他就是李春花嘴里的刘三。
刘三眼尖,老远就看见了陈桂兰她们这不同寻常的阵仗,等她们走近,把麻袋“嘭”地一下扔在地上,他的眼睛都直了。
他赶紧给面前的渔民结了帐,几步跑过来,蹲下身解开其中一个麻袋的口子,往里一瞧,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娘诶!这……这都是鲍鱼?个头还不小!”他伸手进去掏了一个,在手里掂了掂,“这得有三四头一个吧?大姐,你们这是捅了鲍鱼窝了?”
李春花得意地一挺胸:“那可不!这都是我陈大姐找着的地儿,你给个实诚价。”
“好说,好说!”刘三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招呼着,“来来来,都倒出来,我给你们过秤!”
哗啦啦一阵响,鲍鱼、青蟹、海胆、章鱼……各种海货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还没走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这堆东西啧啧称奇。
“这家人运气也太好了!”
“可不是,我今天就捡了点海螺。”
刘三拿出个小本本,一边称一边记,嘴里念念有词:“鲍鱼,三十斤,算你一块一斤。青蟹,都是大个的,十五斤,五毛一斤。这大海胆不错,给你三毛。章鱼……”
程海珠和李春花紧张地盯着那秤杆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刘三拿着笔在本子上一通划拉,抬起头,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
“大姐,你这批货,零头我给你抹了,一共是四十三块五毛钱!”
“多少?”李春花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十三块五!”刘三又重复了一遍,从自己腰上挂着的帆布包里,开始往外数钱。
一张张大团结,看得人眼花。
周围的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四十多块钱,在这个年代,顶得上一个正式工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陈桂兰心里也高兴,但面上还稳得住。
她把自家要留着吃的,还有给林秀莲补身子的海参挑了出来,剩下的都卖了。
李春花也把她的那份称了,卖了二十七块八,乐得她直拍大腿。
陈桂兰接过刘三递过来的一沓钱,仔细数了两遍,揣进了最里层的口袋,拍了拍,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走,回家!”
回去的路上,程海珠还跟在梦里一样,走路都有些飘。
“妈,四十多块……咱们这就挣了四十多块?”
“这算什么,”陈桂兰心情好,话也多了些,“这也就是台风天碰运气。等以后妈带你干点别的,比这挣得还多。”
李春花羡慕道:“陈大姐,还是你本事大。我跟着你,今天也沾了大光了。”
“说的什么话,你可是我赶海的师傅,我能有这个本事多亏你教我。”
三人说说笑笑,一身疲惫都好象被那沉甸甸的票子给冲散了。
另一边。
院子里,日头正好。
台风刮过后的天空蓝得象是刚被水洗过,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挂在天边。
林秀莲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针线,正跟旁边坐着的高凤说话。
高凤手里也没闲着,正在给大儿子牛牛纳鞋底,小孩子顽皮,费鞋费衣服,得趁平时有时间多做点。
“嫂子,你这针脚可真密实,我怎么学都学不会。”林秀莲看着高凤手里那成型的小鞋底,眼里满是羡慕。
高凤笑着把针在头发里顺了顺:“这有什么难的,熟能生巧。等你家这小家伙出来了,你多做几双,自然就练出来了。”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陈建军一身作训服,裤腿上全是泥点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古铜色的小臂,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