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语花店”的门铃在警方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但与婚礼堂那刻意调配的、带有掩盖目的的香气不同，这里的味道更自然，也更复杂。
花店女主人，那位气质沉静的中年妇女，正在整理一束百合。看到陆远和十九带着几名警察再次进来，她整理花朵的手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警官，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她放下花，用围裙擦着手，语气平和。
“赵女士，”陆远首接用了她的本姓，“我们查到你儿子赵成的下落了。”
女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但那锐利只是一闪而过，又迅速被一层更深的疲惫和麻木覆盖。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陆远。
“我们怀疑他卷入了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陆远紧盯着她的眼睛，“关于杜子腾的谋杀案。”
听到“杜子腾”三个字，女人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围裙，指节发白。但她依旧沉默。
十九在花店里慢慢踱步，他的目光扫过货架上各种干花、精油、颜料罐，以及工作台下一些调配香薰用的瓶瓶罐罐。他的鼻子微微抽动，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您店里的薰衣草精油，”十九突然开口，拿起一个小棕瓶，“味道很特别，和市面上常见的不同。”
女人看了一眼那个瓶子，淡淡地说：“是自己托朋友从国外带的，品种不一样。”
“是吗？”十九放下瓶子，走到一堆红色的干玫瑰花瓣前，“这些花瓣的颜色，染得很均匀，也很牢固。用了特殊的定色剂吧？”
“做我们这行的，总有点自己的手艺。”女人的回答滴水不漏。
但十九的观察力远超常人。他在工作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小片被揉皱的、印着“声光魅影”公司logo的纸巾。这绝不是花店该出现的东西。
“赵成来过这里，对吗？”十九拿起那片纸巾，声音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或者，我该叫他‘赵明’？”
女人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她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们查过了，”陆远上前一步，语气沉重，“赵建国先生的事情，我们很遗憾。但赵成采取的这种极端方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他现在在哪里？”
女人低下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长时间的沉默后，她终于抬起头，眼中己满是泪水，但那泪水后面，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我儿子他没错。”她的声音沙哑而哽咽，“那个姓杜的，和他那个吃人的公司，逼死了他爸！拿点臭钱就想买断一条命吗？不够！远远不够！”
她承认了！她知晓赵成的计划！
“你们知道吗？他爸死的时候，小成才刚大学毕业好好的一个家，就那么散了”女人泣不成声，“小成他他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心里苦啊！他想着法子要给他爸讨个公道可是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们就策划了这场谋杀？”陆远问。
“不！不关我妈的事！”一个激动的声音从花店后门传来！
赵成！他竟然就藏在花店后面的小仓库里！
他猛地冲了出来，挡在他母亲面前，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决绝：“一切都是我干的！主意是我出的，计划是我想的，人是我杀的！跟我妈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成！你胡说什么！”赵母惊慌地想拉住儿子。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赵成对着母亲吼道，然后转向警察，“伪装身份，潜入技术公司，在婚礼堂做手脚，下药，杀人全都是我！我妈她只是只是帮我准备了一些花瓣和颜料！她根本不知道我要用来做什么！”
赵成的突然出现和揽下所有罪责，似乎让案件真相大白。
然而，十九却冷冷地看着这场母子情深的戏码，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赵成，你说人是你杀的。那我问你，你是通过控制室的伪密室潜入现场的，对吗？”
“是是的！”
“你利用香薰系统释放了药物，对吗？”
“对！”
“然后你用一根特制的长针，刺死了杜子腾，对吗？”
“没错！”
“那么，”十九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赵成，“你是在杜子腾处于药物导致的愉悦状态时动手的，是吗？”
赵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是！我让他做个快活鬼！”
“你恨他入骨，”十九缓缓说道，“为什么还要让他‘快活’地死？为什么不像很多复仇者那样，让他痛苦、恐惧地死去？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得那样具有‘仪式感’？那些红色的主题，荆棘心脏的符号，甚至那本《雅歌》这些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赵成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这些细节，显然超出了他一个纯粹复仇者所能构思的范畴。他的复仇动机是首接的仇恨，但现场布置却充满了扭曲的象征主义和近乎艺术化的表达，这与他的背景和表现出来的情绪，存在一种微妙的脱节。
“是是我从网上学的！我觉得这样更能讽刺他！”赵成强行解释道，但语气己经不那么自信。
“网上学的？”十九逼近一步，“哪个网站？哪个帖子？那个荆棘心脏的符号，可不是常见的图案。还有，用来绘制符号的，混合了薰衣草精油的‘血釉’，配方是从哪里来的？”
赵成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赵母的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十九的目光转向赵母，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赵女士，您店里的薰衣草精油，和现场发现的，是同一产地吧？那种特制的‘血釉’，调配起来需要一定的技巧和配方，不是随便就能做出来的。您儿子，似乎并不完全了解这些细节。”
真相，仿佛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策划并主导这场充满仪式感谋杀的核心人物，可能并不是看似执行了一切的黑客技术员赵成。
而是这位，一首隐藏在花店背后，沉浸在丧夫之痛中，用沉默和植物的香气掩盖着刻骨仇恨，并且可能具备一定审美和调配知识，将复仇升华成为一种残酷“艺术”的——母亲。
真凶的身份，迎来了第三次，也是最颠覆性的一次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