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室变成了审讯室。
灯光打在李哲惨白的脸上，他之前的斯文和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后的颓丧和恐惧。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金丝眼镜歪斜着，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陆远强大的心理攻势和确凿的证据面前（特别是那瓶出现在他家里的同款清洁剂），李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作案过程。
“我…我需要一笔快钱，还要把之前的账平掉…我就想，制造一个被抢劫的假象…”李哲的声音发抖，“我知道店里的监控系统有个后门漏洞，可以设置循环播放…我研究过…”
选择张伟作为替罪羊，并非偶然。
“张伟…他经常来买烟，有时候会聊几句。我知道他是前特警，手很巧，自己会做很多稀奇古怪的工具…有一次他工具包落店里，我帮他收起来的时候，没忍住好奇…打开看了…”李哲咽了口唾沫，“里面的工具很特别，还有那瓶味道很怪的清洁剂…我当时就觉得，这东西要是用在…用在那种事上，肯定没人能查出来…”
一个邪恶的念头就此生根。
他利用店长的身份，摸清了张伟的作息和习惯，甚至偷偷跟踪过张伟，确认他独居且社会关系简单。案发前一段时间，复制了工具包内的钥匙后，他找机会潜入张伟家中，窃取了那套合金工具和清洁剂，甚至顺手拿走了那双放在门边的静音鞋。
“我…我网上找了开锁教程，自己偷偷练了很久…但那工具太难用了…根本不像视频里说的那么轻松…”李哲懊恼地说，“那天晚上，我等到凌晨，用循环画面覆盖了监控…然后进去…开锁就花了快半小时，紧张得浑身是汗…好不容易打开，拿了钱…”
清理现场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戴了硅胶手套，鞋套…我用那清洁剂擦了所有我碰过的地方，门把手、收银台、保险柜…我来回擦了好几遍…我怕留下一点痕迹…”他反复强调这一点，似乎对自己的清理工作颇为“自豪”。
然后，就是栽赃的关键步骤。
“我故意从工具上刮下一点碎屑，弹到门框上面…我以为那里没人会注意到…我还故意洒了一点清洁剂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我想着，万一警方能检测出来，就会去找谁有这种东西…”他甚至还记得张伟常买的泡面口味，在破坏货架时“顺手”拿走了那一桶，试图强化这种关联。
做完这一切，他逃离现场，将工具和鞋子处理掉（警方根据他的交代，很快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被丢弃的物证），然后回家，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以为…我计划得很完美…工具是张伟的，清洁剂是张伟的，连‘手法’都模仿得像高智商犯罪…你们肯定会去抓他…”李哲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悔恨和後怕，“我没想到…没想到…”
他没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张伟，更没想到警方里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能看出工具使用上的细微差别，还能从他过度清理的现场反向推导出他的存在。
陆远听着他的供述，对照着之前的推断，基本吻合。他让记录员详细记下每一个细节。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十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正是从李哲家搜到的那瓶清洁剂。
李哲看到十九，尤其是看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十九没有看李哲，而是走到陆远身边，将证物袋放在桌上，然后指了指清洁剂的瓶身某处。
陆远凑近一看，那是瓶身标签的一个角落，似乎有一点点…污渍？非常不明显。
“放大。”十九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陆远立刻明白了，他让人拿来了一个高倍放大镜。
在放大镜下，那块小小的污渍显现出了真容——那是一个极其模糊、但依稀可辨的指纹轮廓！而且，在指纹纹路之间，还夹杂着几点更加微小的、暗红色的斑点！
“这是…？！”陆远猛地抬头看向十九。
“他处理了便利店现场，处理了偷来的工具和鞋子，但他忘了处理这瓶最早被他偷回家、并且可能多次使用过的清洁剂本身。”十九平静地解释，“这个指纹，应该是他紧张出汗时不小心按上去的。那些红点，初步判断是血迹，很可能是在练习使用不熟悉的开锁工具时，不小心划伤手指留下的。”
铁证！这是首接能将李哲与犯罪工具联系起来的关键铁证！
李哲也通过放大镜看到了那个指纹和血点，他彻底绝望了，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明明都擦过了…怎么会…”
他以为自己的清理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恐惧和紧张之下，他犯了一个最微不足道、却也最致命的错误——在自己最重要的“道具”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而这个印记，在“超频”之下，无所遁形。
陆远看着面如死灰的李哲，又看看身边一脸“基本操作，勿6”表情的十九，心情复杂。每次他觉得案件己经明朗的时候，这小子总能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掏出点决定性的东西来。
这己经不是辅助了，这简首是扛着整个警局在破案！
“记录下来。”陆远对记录员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终于彻底拿下案件的轻松。
审讯继续进行，李哲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不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将犯罪过程和心理动机和盘托出。
隔壁监控室里，警员们通过喇叭听着里面的对话，纷纷感慨：
“十九这眼睛…绝了！”
“以后现场勘查干脆改名叫‘十九看一眼’得了。”
“我怀疑他连我今早早餐吃的韭菜盒子馅料里有几根韭菜都能数出来…”
“破案了，李哲这波输给了‘显微镜挂币’。”
十九对于同事们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似乎对后续的审讯失去了兴趣。他默默地走到角落，再次从那个神奇的背包里…摸出了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安静地喝了起来。
破案、喝牛奶、吃糖、吃泡面…对他而言，或许都是补充能量的一种方式，并无本质区别。
只是这种方式，对普通警察的心脏来说，实在有点过于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