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令和传唤手续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陆远没有采取首接上门抓捕的方式，而是打了个电话给李哲。
电话里，陆远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带着一点案件陷入僵局的疲惫和烦躁：“李店长，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案子有点新情况，需要你再过来一趟，配合我们补充一些细节，你看方便吗？”
电话那头的李哲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便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焦虑和配合的语气回应：“哦哦，好的好的，陆队长。我随时方便！能协助警方破案是我的义务嘛！我这就过去？”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常，甚至还有点“终于又用到我了”的积极感。
挂掉电话，陆远冷笑一声：“演技还真不错。”
半小时后，李哲出现在了市局刑警队。他还是那副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眉头微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急切。
“陆队长，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他一见到陆远就迫不及待地问，“找到那个可恶的劫匪了吗？我们店的损失…”
“有点线索了，所以才请你来再核实一些细节。”陆远不动声色地把他引进了问询室，而不是审讯室——气氛要一步步升级。
问询室里，只有陆远和一名记录员，十九则坐在隔壁的监控室里，透过单向玻璃静静地看着。
陆远没有一开始就抛出重磅炸弹，而是像闲聊一样，先从便利店日常经营、人员管理问起，慢慢又绕回到案发前后。
李哲对答如流，言辞恳切，时不时还推一下眼镜，表现出努力思考的样子。他再次详细描述了发现被盗后的“震惊”与“心痛”，并再次“善意”地提醒警方：“陆队长，我觉得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小毛贼，你们一定要往那些高智商、有预谋的犯罪方向去查啊！”
看着他这副全心全意协助警方、为店里损失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情的还真要被他骗过去。
陆远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他话锋一转，突然问：“李店长，你认识张伟吗？”
李哲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但很快被他用推眼镜的动作掩饰过去了：“张…张伟？哦，您是说那个经常来店里买烟的前特警？认识…也不算太熟，就是顾客和店家的关系。他怎么了？”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们在他家里搜到了一些东西，”陆远慢慢地说，观察着他的反应，“比如，一些特殊的合金工具，还有…柠檬味的清洁剂。
李哲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是…是吗？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笑容有点僵硬了。
“我们在案发现场，也发现了同款的合金碎屑，以及类似的清洁剂残留。”陆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
“那…那不就是他干的吗？！”李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些，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愤慨，“我早就觉得他有时候奇奇怪怪的！原来真是他！陆队长，你们可一定要…”
“李店长，”陆远打断了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我们调查发现，张伟的工具，在案发时间段，似乎并没有被熟练使用的痕迹。相反，倒像是一个新手，在用错误的方式使用它们。”
李哲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但他还在强撑：“我…我不懂这些技术问题…也许…也许他是故意伪装的呢？”
“哦？伪装成新手？”陆远挑眉，“还有，据店员回忆，你曾经捡到过张伟落下的工具包，并还给了他。有这回事吧？”
“好…好像是有一次…”李哲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很正常吧？顾客落东西，我们归还…”
“很正常。”陆远点点头，随即突然发问，“那你在归还之前，有没有好奇地…打开看看？或者，用手机拍个照什么的？毕竟，那种自制工具，挺特别的。”
“没有！绝对没有！”李哲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否认，声音尖利，“我怎么会随便动客人的东西！我只是好心帮他保管了一下！”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问询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哲不停地用纸巾擦着汗，眼神躲闪，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问询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警员走进来，在陆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并递给他一个证物袋。
陆远拿起证物袋，里面正是一瓶柠檬味清洁剂，和张伟那瓶一模一样。
“李店长，你看这个眼熟吗？”陆远晃了晃证物袋。
李哲看了一眼，眼神发首：“这…这不是张伟那种吗？”
“这是在你家书房抽屉里找到的。”陆远的声音冷了下来，“生产批号和张伟那瓶，以及我们在现场检测到的残留物成分，完全一致。而且，据我们调查，这种清洁剂，你们便利店并没有采购和使用过。你能解释一下，它为什么会在你家吗？”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李哲脑中炸开。
他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精心编织的剧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
“我…我…”他张着嘴，却发不出连贯的音节。
“李哲！”陆远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别再演戏了！你因为赌博欠下巨债，又面临公司审计发现账目问题，于是铤而走险，自导自演了这场抢劫案！你利用职务之便，窃取或者复制了顾客张伟的工具和物品，试图将罪行嫁祸给他！说！是不是！”
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冲垮。
李哲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眼镜滑到了鼻尖，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是…是我干的…”他终于承认了，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都是我干的…”
监控室这边，警员们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十九看着里面那个瞬间崩溃的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舔完了最后一点棒棒糖，然后把小棍子精准地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戏精的完美剧本，落幕了。
只是这结局，显然不是他最初写好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