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
在场的都是浸淫诗文几十年的老手,一个武将出身的年轻人,在这种场合下赋诗,无异于班门弄斧。
关系变化:陆渊-保守文人:-20
“李司业说的是!”
“正该如此!我等也想见识见识陆大人的文采!”
场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气氛被烘托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等着看陆渊的笑话。
顾青云的脸上已现出急色,正要起身解围。
陆渊却按住了他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李慕白,只是环视全场,目光平静。
“既然诸公盛情,陆某便献丑了。”
他没有索要笔墨,只是略一沉吟,便朗声开口。
“霜刃未试天下寒,”
第一句出口,场间便静了三分。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笔锋可作万军拦。”
第二句,文气与杀气交融,不少人已是动容。
李慕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陆渊的声音,愈发高亢。
“莫笑沙场匹夫勇,”
“胸中自有定国山!”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如洪钟大吕,震彻整个水榭!
全场死寂。
那诗中蕴含的磅礴气魄与冲天豪情,让所有人都为之失语。
这哪里是诗?
这是宣言!是对所有轻视与挑衅,最直接、最狂傲的回应!
圣人之言技能触发:言出法随,文气震心。】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随即,叫好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那些原先持中立态度的文人,看向陆渊的视线,已满是惊叹与欣赏。
李慕白的面皮涨成了紫红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此时,又一位老者站了出来,他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刘承彦。
“陆大人诗才卓绝,老夫佩服。”
他先是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然,诗言志,老夫观陆大人之诗,杀伐之气过重。治国,当以仁德为本,教化为先。听闻陆大人在凉州所行之策,颇为激进,与圣人教诲相悖。不知陆大人,对此有何见解?”
这一招,比李慕白更为阴险。
他避开了诗才,直接攻击陆渊的执政理念,将他拖入经义辩论的泥潭。
这是文官们最擅长的领域。
陆渊笑了。
“刘学士之言,学生不敢苟同。”
他对着刘承彦一揖,随即直起身。
“学生只知,与饥寒交迫的兵卒谈仁德,是伪善。与刮地三尺的贪官谈教化,是迂腐。”
“凉州旧军,缺饷三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此时,仁德何在?圣人教诲何在?”
“我让他们吃饱穿暖,分发军饷,他们便愿为我死战。我将贪墨军饷之徒,斩于阵前,全军便上下归心。这,就是我的‘仁德’!”
“凉州旧吏,与豪强勾结,侵占军屯,百姓流离失所。我清丈田亩,将土地还给军户,他们便视我为再生父母。这,就是我的‘教化’!”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承彦。
“刘学士久居庙堂,可知边关疾苦?可知饿殍遍地?空谈仁德,救不了大夏!坐而论道,退不了敌寇!”
“我的道理很简单。谁让百姓有饭吃,谁就是圣人!谁能保家国安宁,谁的道理,就是天理!”
一番话,如狂风扫落叶,将那些所谓的“圣人教诲”驳斥得体无完肤。
在场的中立文人,无不为之动容。
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将经世济用之学,说得如此直白,如此透彻。
刘承彦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场文会,至此,已然成了陆渊一个人的舞台。
再无人敢于出言挑衅。
文会散场时,暮色已浓。
陆渊与顾青云并肩走出水榭,身后,是无数复杂的视线。
就在经过一处回廊的拐角时,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手捧着一张琴,与他们擦肩而过。
一阵香风拂过。
女子脚下似乎一绊,怀中的琴向一侧滑落。
陆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
“多谢公子。”
女子的声音柔媚入骨,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正是京城第一名妓,苏轻言。
“举手之劳。”陆渊松开手。
苏轻言抱着琴,对他盈盈一拜,随即转身,袅袅娜娜地走远。
顾青云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愣。
陆渊却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琴弦的冰凉触感,和一张纸卷的温热。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卷收入袖中,与顾青云告别,独自走向僻静处。
展开纸卷,上面是一首小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诗是旧诗,意境萧索。但背面的图案,却让这萧索之中,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机。
一座书架,三层,五本。
书旁,那个狼首噬月的徽记,在跳动的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狞笑。
皇宫,藏书阁。
陆渊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地点。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家藏书阁,才有资格用如此精细的图纸来作为索引。
三皇子,昆仑阁,藏书阁,狼首噬月,调查生母的神秘人。
一张张牌,被翻开,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
他静坐片刻,取出一枚特制的铜哨,吹出一段不成调的音节。片刻后,院门被轻轻叩响。
顾青云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几分夜露的寒气。
“陆兄,这么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渊没有废话,直接将那张纸卷推到他面前。
顾青云只看了一眼,儒雅的面容便瞬间凝固了。他并非不识那狼首噬月的徽记,只是从未想过,会从陆渊这里看到。
“这是苏轻言给你的?”他压着嗓子问。
“你认识她?”陆渊有些意外。
“京城第一名妓,谁不认识。”顾青云苦笑一声,“但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昆仑阁’的常客,更是三皇子赵贤府上的座上宾。”